自從表妹死了之后蒙了一層厚厚塵埃的心好像被人用清水沖洗干凈了似的,一直僵硬冰冷的身體也活了過來,血液流動,胸腔跳動,掌心干燥而又溫暖,這是個活人了,而不是活死人。
方正心回過神來,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抿了抿唇,細(xì)細(xì)的摩擦了下手里拿著的外袍,精致的圖案鮮活可愛,桃花瓣活靈活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衣擺上,看著就想伸手摸摸這是不是路過桃樹而掉落下來的花瓣。
方正心心里微微顫抖著,渾身都發(fā)起熱來,這是不是夢?不是夢吧?表妹三十年從未入夢過,夜夜失眠,只能盤腿修煉,可是一修煉便心緒躁動不安,遂又停下,不敢再強行入定,怕走火入魔之后變癡呆變傻了便再也記不住表妹的樣貌了。
于是便開始整日作畫,以前手殘,怎么也畫不好人像,總是被表妹嘲笑,現(xiàn)在畫出來的人物如果被表妹看到了,估計那丫頭得高興得笑出聲來,連家里小輩都覺得畫上的人兒好像要走出來了似的,可是啊,表妹,我只會畫你啊!
方正心微微的闔上眼睛,耳邊卻傳來一聲嗔怪又嬌憨的聲音:“表哥,你不是說給我拿袍子去了嗎?怎么在這兒看風(fēng)景???”
薄薄的眼皮顫了顫,不敢睜開眼睛,怕一睜開這些都是自己的幻覺,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哎呀,你閉上眼睛干嘛???到底怎么了啊?”
手臂被人把住輕輕的搖晃,臉上有冰冰涼的東西滾落,但是方正心仍舊不敢睜開眼睛。
“咦,表哥,你怎么哭了?誰欺負(fù)你了嗎?表哥這么厲害竟然還有人不喜歡表哥,真沒眼光!哼!”說話聲音嬌滴滴的,跟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樣,語氣里卻帶了幾分憤怒和惱火。
小姑娘的心里,表哥是最最好的,誰都不能說表哥的壞話,不喜歡表哥的都是他們眼瞎。
“不理我?不理我我也知道是誰欺負(fù)你了,是不是隔壁那個鼻孔朝天的臭屁王?”小丫頭篤定的說著,隨即還搶過方正心手上的外袍,往身上一裹就要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沖出去:“你等著,我去相叔那兒告狀去,非得讓他三天下不了床!”
察覺到心心念念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心上人是真的要走,方正心惶惶然睜開眼,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手,淚眼朦朧的祈求著:“別走,別走,別走了,別走了好不好?”
情緒過于波動,詐然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只有人影在眼前晃動,方正心憑著感覺狠狠地抱住了準(zhǔn)備要給他討回公道的小姑娘,溫?zé)岬捏w溫,活生生的人都讓方正心心緒大動,已經(jīng)顧不得這究竟是不是幻境陣法了,他現(xiàn)在只想留住這個姑娘,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走呢?你怎么能一個人走呢?你怎么能留下我一個人走呢?嬌嬌,你要走你得帶著我一塊兒走啊,夫君還在這里呢,你就自己走了誰保護(hù)你啊,夫君被人欺負(fù)了也沒人給我出頭了,我好難過啊,我被人欺負(fù)了,欺負(fù)的好慘好慘啊,可是沒有嬌嬌疼我,沒有嬌嬌幫我,我該怎么辦?。繈蓩?,你說是不是啊……”
方正心再不是少年靦腆羞澀的樣子,只要能夠留住心愛的人,什么話也都說了,再卑微不過的祈求了,過了三十年暗無天日般的日子,一朝見到了陽光,怎么還會放棄而不伸手抓住呢?大男人尊嚴(yán)也不要了,家族族長的面子也不要了,要他的嬌嬌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