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仁上次聽到“你兇我”的時候,是從洛瑤的嘴里。
這是不一樣的。
洛瑤是個小女孩兒,幾百歲的那種。
可云婉禾不是,云婉禾是一個各方面來說都很成熟的女人了,所以當她說秦仁兇他的時候,眼里流露出來的那種格外難受的情緒就顯得很認真,會讓秦仁下意識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兇了。
“也…不算兇你吧…”秦仁不確定地回憶了下幾秒前的自己。
“兇了!就剛剛!”
云婉禾一抬下巴,很大聲地說,兩只粉拳緊緊貼著腿根兒攥著,修長雙腿繃的筆直。
“云姐,其實現(xiàn)在好像是你在兇我才對。”
“你!…”
跟他說剛才,他非要說現(xiàn)在,這個人開始耍賴了,云婉禾也要耍:
“我就兇你怎么了?我是部長!”
“…”
“我兇你是教誨,你兇我…你兇我是頂撞!”
“……”
別說,秦仁覺得這話有點兒道理。
云婉禾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就更加理直氣壯,也就更加委屈了,揉了揉秀挺的有些紅紅的鼻子:
“秦仁你頂撞上司,我?guī)氵@么久,你就因為一個年輕漂亮的新員工頂撞我,你簡直就是白眼兒狼。”
“怎么就因為她了啊…”
“你都那樣護著她了!上次也是!”
“……”
秦仁心說那是我小姨子,我不護著她怎么辦?可嘴上也沒法說出來,只能先勸著:
“云姐你先冷靜,哭出來該不好看了?!?br/> 秦仁摸摸兜里還有張衛(wèi)生紙,取出來幫她擦那些不小心從眼眶里漏出來的眼淚,卻被云婉禾一抬手,紙巾拍到了地上:
“不好看就不好看,本來我就不好看,程思雨好看…”
“嘖,別鬧…”
沒了紙巾,秦仁用大拇指在她臉頰上象征性地輕拭,滑滑的,不會是洛瑤那么柔軟,而是和程思云或者顧清這些女孩子一樣彈彈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也不知道長期加班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還說人家年輕漂亮,人家好看,你自己都不照鏡子的嗎?真是妄自菲薄…”
秦仁嘀嘀咕咕,是在夸云婉禾嗎?
云婉禾覺得應(yīng)該是的,被他指尖劃過的俏臉兒就有些發(fā)燙,后退半步躲開了:
“別碰我?!?br/> “都擦完了才說?”
秦仁給她看看自己指尖濕噠噠的淚漬:
“行,你過來,我涂回去?!?br/> “走開,惡不惡心?!?br/> “我也不想惡心你,誰讓你半天都哄不好?”
“誰要你哄了…我是…我是你部長…”
區(qū)區(qū)小秦,以為可以隨意頂撞上司,等她難過地快哭之后又哄回來,是把她當玩具了嗎?
“好好好,云部長不用哄,自己知道冷靜下來?!?br/> 秦仁說完這句話突然笑起來,讓云婉禾有些莫名其妙:
“你還敢笑我?”
“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問我在笑什么?!?br/> 有道理。
“那你笑什么?”
“笑你不像你唄?!?br/> 女人鬧起別扭來總是不管不顧,鬢角的發(fā)絲落下來吃進唇邊了都沒發(fā)現(xiàn),秦仁幫她輕輕撇開:
“公司的人都知道你是工作狂,平時對人總是不咸不淡,也就跟我話多點兒,差不多像個機器人似的,可他們一定想不到,你還能有現(xiàn)在這副樣子?!?br/> “我什么樣子…”云婉禾心虛地偷看了一下茶水間的鏡子。
“無理取鬧的小姑娘的樣子?!?br/> 云婉禾已經(jīng)冷靜下來一些了,聽秦仁這樣說沒有急著狡辯了,就靜靜地,冷冷淡淡地望著秦仁。
但是看的時候眼睛要稍微睜大一點兒,水汪汪一點兒,好提醒他自己可是剛剛才差點兒哭出來的。
“呵,小姑娘多好…有的小姑娘剛來幾天,你不就跟人家各種勾勾搭搭了嗎?
云婉禾稍微變回平常的樣子了,胳膊抱在胸前,鼓鼓的:
“每天就知道跟她聊天,影響工作…”
“不至于吧?”
“那就拉幫結(jié)派,影響部門團結(jié)!”
對,很影響!
云婉禾就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才對程思雨有看法的。
但秦仁好像并不相信,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睛:
“你真的是因為這個才鬧的?”
“不…不然呢?”
秦仁笑的好耐人尋味,云婉禾心底驀地一緊張,視線撇到一邊兒:
“小秦我提醒你,你不要小看這些,我是部長,好部長就是要操心這些細節(jié)的…”
“好部長才不會因為自己心里寂寞了就鬧別扭,還去刁難新員工?!?br/> “…我沒有…”好部長辯解了一下,但是聲音好小,眼睛里有復(fù)雜的光澤閃動。
很顯然,有沒有的,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云婉禾不是洛瑤,哄上司不能像哄貔貅,不需要非等她承認,點到為止就是了。
所以秦仁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先好好跟她道個歉:
“云姐,對不起?!?br/> 云婉禾微微側(cè)頭不看他,腳尖兒不安分地踢了踢:
“突然道歉干嘛…”
“這幾天在辦公室整天呆著光顧著照應(yīng)新人,都沒怎么跟你說話聊天了,唉,你平時本來就自閉…”
“……”
“不對,那啥,我是說…文靜?!?br/> 平時一個只知道埋頭工作的“文靜”部長,時不時還對部員嚴厲一下,之所以長期贏得同事尊重,基本上全靠真抓實干大搞項目,多為部員多謀福利。
很有效,但也很辛苦。
也只有沒大沒小又厚臉皮的秦仁,作為云婉禾親手帶起來的后輩,才會在工作以外的方面找她聊天說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