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與空在龐然的引力下彎曲。
在那星核坍縮之后,于難以想象的密度之下,就連中子本身都在擠壓引力自身的吸引下被碾為了粉末,內(nèi)部的空間與時間都在被一同壓縮。
由黑洞最為核心的奇點,與周圍扭曲的時光一同,構(gòu)筑成了一張只進不出的單向膜。
也亦是,所謂的——「事件視界」。
轟——
轟——
轟——
昏黃的神力在激蕩,于背景中綻放出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紋。
但是——
黃昏巨人那龐然的神軀,向黑洞中心處跌落的過程,卻絲毫未曾被止歇。
事件視界之內(nèi)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
而「光速不可超越」,則是這方多元宇宙最為基礎(chǔ)的定理之一,倘若這個規(guī)則被打破,那么構(gòu)筑成整個宇宙的一切存在之基都將傾覆。
換句話說,在「事件視界」之內(nèi),那么就算是光也無法逃離。
從戰(zhàn)爭之神的軀體被事件視界所捕獲的那一刻開始,之后的一切結(jié)局便都已經(jīng)無法逆轉(zhuǎn)。
正如無論你做什么,都無法改變第二天的正午十二點到來那般。
戰(zhàn)爭之神便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軀,無可逆轉(zhuǎn)地,一點點向著那虛無的天體之中跌落。
祂的心頭,那龐然的死之陰影在飛快地勃然生長。
然后,于轉(zhuǎn)瞬之間,占據(jù)了他的全部心神。
這份危機的預感顯得毫無理由,畢竟從理論上來講,就算戰(zhàn)爭之神真的無法逃離,那么所逝去的,也僅僅只是祂的這一具投影而已。
只要在那多元宇宙之中近乎于無限的投影備份還有一具殘留,那么祂便能如閃電般歸來。
然而——
那份死亡的感觸卻又是那么的分明,那么的清晰,帶著荒古的氣息——
這是戰(zhàn)爭之神自踏上成神之路以來第一次產(chǎn)生這樣的感觸,甚至讓祂產(chǎn)生了自己這漫長的神祇生命都是一場幻夢的錯覺......
祂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登神之前,那還是深淵位面中一位弱小魔族的過往......只能在深淵各大領(lǐng)主的勢力夾縫中茍活,隨便一位路過的大惡魔便能讓他的生命逝去。
沒有分毫的猶豫,更沒有去過多地糾結(jié)于這其中的原理與奧秘。
戰(zhàn)爭之神遵循著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預兆與本能,毫不猶豫地將空想宇宙之中這具投影與外界其余投影的聯(lián)系所切斷,并對其下達了自毀的指令。
無論那枚虛無的天體中蘊含著怎么樣的殺機,只需要自己主動放棄了這具被捕獲的投影,那么便意味著絕對的安全。
轟——
那具巍然的昏黃身軀猛然湮滅,化為了絢爛的花火。
而戰(zhàn)爭之神的主意識,也隨著湮滅的投影一起,迅速地轉(zhuǎn)移到了位于多元宇宙盡頭的其余備份之中。
那份堅實有力的神力與信仰反饋,也讓戰(zhàn)爭之神安心了幾分。
這最為原始的本能曾經(jīng)救過祂許多次性命,讓祂一路從深淵中最為弱小的惡魔,一路晉升到多元宇宙的最高層。
而今天,這原以為早已被遺忘的本能,又救了祂一次。
戰(zhàn)爭之神用新生的神軀睜開了雙眼,神魂中轟鳴激蕩,一個個念頭升起,構(gòu)思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這個名為夏爾的巫師實在太過邪門,明明好幾次都看似已經(jīng)被逼入了絕境……但是每一次,他卻都又可以用某種難以言明的手段將局勢所逆轉(zhuǎn)。
哪怕對方此刻看起來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但是那般被死之命運親吻脖頸的感覺,戰(zhàn)爭之神絕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
“不過,那個名為夏爾.埃古特的巫師,卻絕非沒有弱點。”
戰(zhàn)爭之神昏黃的眼瞳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在之前那短暫的言語試探之中,祂已經(jīng)大致掌握了夏爾的情報還有性格特點。
“對于血肉之軀的人類而言......那名為感情的夢幻泡影之物,便是最大的破綻?!?br/> “任憑你再是強大,再是神秘,但是只要這世上還有你在意的人和事,那么便有了被利用的可能性?!?br/> “他所在乎的人里,那個金精靈無疑是至關(guān)重要的存在之一,但是對方持有著魔法女神的秘火,雖然已經(jīng)發(fā)動過一次,但還是存在著微小的變數(shù)?!?br/> “穩(wěn)妥起見,還是先對那個名叫西大陸的文明位面下手?!?br/> “那個位面里,必然會有著他所珍視的人存在?!?br/> 黃昏巨人周身的神力爆涌,想要開辟新的位面通道,重新前往那個名為西大陸的文明位面進行暗中部署。
但是,下一刻——
戰(zhàn)爭之神的目光卻僵硬了。
昏黃的神力掀起了陣陣空間漣漪,卻未曾讓祂的位面坐標改變分毫。
而在不遠處的星海之中——
那枚虛無而空洞,吞噬了一切光芒的黑洞,正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放大。
怎么可能?
我這具投影的坐標明明位于深淵位面的最深處,相距西大陸與附近的空想宇宙,至少相隔了上百個位面的世界泡——
為什么,又回到了這里?
祂忽然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頭。
只看見——
在那星海的上方,有無數(shù)道朦朧的虛影浮現(xiàn)。
那虛影中有身穿青銅鎧甲,手握青銅長劍的戰(zhàn)神,也有執(zhí)掌天地棋盤的對弈者。
更有腳踏黃金車輦,身后有烈陽的幻象浮現(xiàn)的太陽神,乃至于羽毛纏繞著赤陽之炎的金烏。
這是屬于戰(zhàn)爭之神的全部投影,遍布諸天萬界,每一尊都執(zhí)掌著一方并行世界中百萬生靈的信仰,高高在上,不可被褻瀆。
但是——
此時此刻。
這些被億萬生命所頂禮膜拜的偉大身影,卻都與祂此刻的身軀一樣儖,連同著那萬千奔涌的信息洪流一起。
就這樣——
緩緩地,朝著黑洞的中心跌落而來。
然后。
穿越了視界的界限。
進入了那無限微小,密度卻又無限龐大的,時空曲率彎曲的終點——
「黑洞奇點」之中。
......
多元宇宙之中的某處。
一位身穿青銅鎧甲,裸露著上半身肌肉的男祭司,于古樸的石臺中疑惑地搖了搖頭。
他注視著眼前那宏偉的神像,眼中閃過了一絲茫然。
他知道,自己似乎正要向某位偉大的存在祈禱。
但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那位偉大存在的概念變得模糊異常。
不論是尊名,禱詞,亦或者是具體的形象......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位本該最為虔誠的祭司腦海中迅速淡化,很快便消失不見。
......
金碧輝煌,描繪著無數(shù)金烏與烈陽圖案的神殿之中。
一位身穿白袍,眉心銘刻著烈陽圖案的少女不解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那天穹之上的驕陽,習慣性地張了張嘴,剛想要將那禱詞脫口而出,但是臨到嘴邊,卻再也說不出口。
“太陽——”
她看著天穹之上明媚的太陽,眼中的迷茫之色愈演愈烈。
“那不是,最最普通的天象而已嗎?”
“我之前,究竟是為什么,才會產(chǎn)生了想要對著太陽向某種事物祈禱的錯覺?!?br/> “明明不論是失去了誰,離開了誰——”
“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才對。”
......
空想的星海之中,夏爾便這樣沉默地注視著黑洞所在的星域中發(fā)生的一切。
在那無限放大的時空曲率之中,戰(zhàn)爭之神跌落的速度正在不斷減慢,那視界面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仿佛無窮遙遠。
這是因為光被黑洞所捕獲,無法逃逸的緣故。
所以在外人看來,跌落「事件視界」的人將須要用無限長的時間到達視界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但是實際上對于黑洞內(nèi)部的物件而言卻不會有任何異常,已然進入了黑洞的深處。
這是夏爾從一開始便預設好的流程,是他為戰(zhàn)爭之神所精心設計的葬禮。
而如今——
這華美的葬禮,終于步入了尾聲。
從始至終,夏爾所想要的,都不僅僅只是將其投影擊退這么簡單。
他所想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將名為神祇的生物,從整個多元宇宙之中抹除。
而此時此刻——
在無限并行的多元宇宙之中。
構(gòu)筑成名為「戰(zhàn)爭之神」這一存在的全部信息,都被黑洞所捕獲。
那些信息堆疊在物質(zhì)的表面,覆蓋于事件視界的單向膜之上,在那無與倫比的引力之下,再也沒有了逃逸的可能性。
正如那古老話語所說的那般——
“一個人真正的死去,是世上最后一個記得他的人也將他所遺忘之時”。
神祇的信仰之身無法被殺死。
但是,夏爾卻可以將神明的一切信息所放逐在黑洞之中,讓祂那所有的信徒都將其所遺忘。
這便是夏爾所設計而出的弒神之法。
于信息態(tài)之上,全方位的抹殺。
看著那被束縛于黑洞中,記載著戰(zhàn)爭之神全部信息的信息薄膜,夏爾微微打了一個響指。
下一刻。
那空想而出的黑洞猛然湮滅。
而那被黑洞所捕獲的,構(gòu)筑成「戰(zhàn)爭之神」這一個體的全部信息。
也都在那黑洞的湮滅之中,化為了純粹的虛無。
......
西大陸外側(cè)的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