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天之上——
一層漆黑的幕布,吞噬了日月的光輝,將下方的世界籠罩于一片純粹的黑暗之中。
而在天與地的夾縫之間,那距地面數萬米高的遠空之上,則另有一方寂靜的世界。
一道道從神域墜落的破損權柄化為了實體,宛若一塊塊晶瑩的破片,散發(fā)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宛若——
一片由群星所匯聚而成的海洋。
而在群星之海的最深處。
一座被夜色所籠罩的殿宇,正在漆黑的背景中若隱若現著。
......................
“這些權柄......都是通過那瀆神的木馬所竊取而來的嗎?”
夏爾徜徉于群星之海中,身旁是那時隱時現的破碎權柄。
「夏爾.高等懸浮術改」
尋常的高等懸浮術只能作用于低空,最高上限不過數百米的高度。
但是這個法術經過夏爾的改良,縱然是此刻的萬米高空對他而言也如履平地。
他伸出手,一塊塊晶瑩的權柄碎片隨他的心意緩緩飛來,散發(fā)出微弱的熒光,然后在他的指間上下翻飛著。
夏爾的速度很快,沒一會便跨越了那散發(fā)著點點微光的群星海洋,抵達了那被夜色所籠罩的漆黑宮殿之中。
伴隨著他的到來。
那浮空的宮殿之中,一道深色的大門發(fā)出了吱呀的聲響。
然后,緩緩向著一旁洞開。
很顯然,這方宮殿的主人早已發(fā)現了夏爾的到來。
夏爾對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那可是一位從諸神手中掠奪了權柄——
更是憑借著一己之力,將這方位面庇護于世界外側那瘋狂與墮落的特性之下兩百年的存在。
雖然按照那位傳奇骨妖的說法,對方應當已經陷入了自我封印,但是對周身的領域也應當存在著絕對的掌控力。
夏爾很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邀請,一步步地走進了那夜的宮殿中。
......................
按照外部這方漆黑宮殿的風格,內里倘若出現兩排身著重甲的護衛(wèi)以及高高在上的王座,王座之上端坐著面相威嚴的宮殿主人,應當也是毫無違和感的。
可是,當夏爾轉過一個拐角時,眼前的景象卻忽然變得一陣明亮。
眼前出現的是一片稱不上廣闊的青翠草地,與碧綠青草相伴的是一朵朵粉色的小花,以及一顆幾人環(huán)抱粗細的大樹。
而在那顆大樹的蔭蔽之下,則是一方破舊的秋千。
黑發(fā)金眸,身穿一身有些破舊的漆黑紗裙的少女正端坐于秋千之上,隨著晨風的流淌微微搖晃著。
她的身后是一本本堆疊的書籍,她的膝間便有一本,正被她仔細地閱讀著。
少女的五官很精致,唯獨那雙金色的眸子仿佛被夜色所籠罩一般,帶著些許的朦朧。
她微微伸出手,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仿佛是得到了感召一般,在上方來回繞飛了幾圈之后,小心翼翼地撲騰著那絢爛奪目的翅膀,朝著少女伸出的手降落而下,落在了她那白皙的指尖。
和那蝴蝶逗弄了一會之后,她方才抬眼望向了夏爾,那雙淡金色的眸子中既有困惑也有些許的戒備。
但是更多的,還是那濃郁的好奇——
就仿佛是一只黑貓,正邁動著優(yōu)雅的腳步,打量著自己領土上不請自來的陌生人。
下一刻,黃昏魔女的手中,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本潔白的日記本。
她將自己的日記本展開。
緊接著,淡金色的娟秀文字在那潔白的紙張上緩緩浮現。
「我的名字叫做蕾娜塔?!?br/> 「你是這兩百年來造訪這里的第一位......」
她側過頭微微想了想,漆黑的發(fā)絲順著她的耳側滑落。
「巫師」
“那還真是榮幸?!?br/> 夏爾看著日記本上浮現的淡金色文字,開口道。
以夏爾的眼力,已經大致可以猜到對方為什么不選擇直接開口,而是選擇用書寫文字的方式與他交流。
因為那「瀆神木馬」的緣故,少女的身上匯聚了太多原本屬于諸神的權能與神力。
這些神力與破損權柄超出了她所能自如掌控的上限,這座漆黑宮殿之外的那片群星海洋,便是外溢權柄的具現化姿態(tài)。
而正如那句眾所周知的“神說,要有光”一般。
言靈,亦或者說是言出法隨的威能,本身便是權柄的一部分。
眼前這位承載了無數權能的少女,只要一開口道出話語——
也許便會難以控制地造成權能外泄,在凡世掀起一場浩劫。
「這里......」
「你覺得如何?」
淡金色的文字在日記本中浮現。
黑發(fā)少女將日記本豎起給夏爾看,夏爾從對方那淡漠的小臉上,看出了些許的期待之意。
明明力量足以與諸神相比乃至于超越,一言既出便為天下之法——
但是此刻的蕾娜塔身上,卻沒有分毫與其所掌控的龐然力量所相稱的上位感。
她本該是與諸神為敵的魔女之王。
但是此時此刻,卻和一位精心雕琢出一件手工品便迫不及待地找人分享,想要獲得他人認可的花季少女并沒有什么兩樣。
夏爾環(huán)視了一圈這方小巧卻又獨立存在的天地。
以他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這里不論是草地、大樹亦或者是蝴蝶與秋千,都是虛幻的權柄所創(chuàng)造而出的事物。
雖然存在著實體,但本質上卻仍是幻想映射于現實的產物。
“很不錯的景象——”
夏爾笑了笑。
“只是,相比于真實的場景而言,終歸還是少了些許生氣?!?br/> 聽聞著夏爾的點評,黑發(fā)少女有些失落地微微垂下了頭。
但是緊接著——
那絲絲縷縷的魔力,便在她的身旁勾勒成型。
“所以?!?br/> “要是再加上幾筆,那就更好了......”
夏爾的話語在她的耳畔響起。
將幻想具現為現實之中的風景——
恰巧。
便是巫師的專長。
而伴隨著那一筆筆魔力的勾勒。
這方世界之內,那原本雖然精致,但是卻顯得有些壓抑而沉寂,缺少了幾分生機的圖景。
忽然便在剎那之間,變得鮮艷而生動了起來。
......................
嘰喳......
嘰喳......
歡快的鳥鳴聲于林間響起,一只只色彩不一的雀兒在林間雀躍著,其中的幾只拍打著羽翼,盤旋于兩人的上空。
茂盛的碧綠草叢之中,傳來了蟋蟀的叫聲,與鳥鳴聲交相輝映。
而在那深邃的林蔭深處,則有一道道黑影在躍動著,那是一頭頭美麗的梅花鹿。
明媚的陽光自天穹之上灑落而下,映射在少女繁復的黑裙上,于她身后的草坪留下了無數破碎的剪影。
幽幽的香氣傳來。
黑發(fā)少女有些訝然地轉過身來——
在她的身旁,一朵朵黛紫色的星之蘭正悄然綻放著,花瓣嬌艷欲滴,帶著晨間的露珠。
......................
少女那原本朦朦朧朧,仿佛蒙著一層迷霧的雙眸中透出了幾分光亮。
這是她曾經見過,卻早已淡忘于記憶深處的風景。
自從她被那位傳奇的骨妖所帶走培養(yǎng)之后起,她便一直待在沒有光亮的法師塔里,沒日沒夜地與油燈與魔導具的微光為伴。
而在大災變爆發(fā)之后,褻瀆了神祇的她——
為了不讓難以控制的權柄外泄禍害到凡世,更是選擇將自我封印于遠空之上。
這兩百年間,她都未曾踏出過這方漆黑的宮殿分毫。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她就這樣在這方寂靜的夜之宮殿中,描繪著她心中的風景......
那是她還未曾背負起向諸神復仇這般宏偉執(zhí)念,尚且是一位無憂無慮的貴族少女時,所親眼領略過的光彩。
只是那份記憶早已淡忘,變得朦朦朧朧。
只能靠著回憶與幻想將之一點一點地填充......
「好美。」
「和我小的時候,莊園后面的樹林簡直一模一樣?!?br/> 黑發(fā)少女將感想寫在小本子上給夏爾看,讓他不由有些微微沉默。
這只是夏爾隨手從西大陸所復刻而來的風景,取材于漆黑之塔旁的星月之森。
那是一處情侶們幽會的圣地,極黑之塔與奧術之都每年都會在那里舉辦聯(lián)誼大會,意圖為極黑之塔中那數不清的單身男女們解決終身大事。
畢竟每一位極黑之塔的巫師們都是虔誠的求道者,在奧術與真理面前,愛情這種事情自然是有空再說......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有空再說”、“以后再說”、“弄完這個魔法實驗就去處對象”之后,這些巫師們就自然而然地剩下了,只能等待著組織分配對象。
夏爾過去也曾收到過不少同游星月之森的邀請,邀請者男的女的都有。
但是夏爾一眼便看穿了那些狡詐惡徒想騙他過去吃狗糧,亦或者是玩類似于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于是便機智地將邀請盡數拒絕了,沒有讓那些人的詭計得逞。
而此刻夏爾根據星月之森所勾勒的風景,毫無疑問和對方口中的童年回憶,絕對是兩處毫無關聯(lián)的區(qū)域。
只是,對于眼前的黑發(fā)少女而言——
那童年時嬉戲的莊園后林,便已經是她所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也正因如此。
當她看見一處美麗的圖景時,便會不自覺地將其與童年的那片后林聯(lián)想到一起。
因為那便是她單調人生中所經歷過的全部美好。
「你親眼見過這樣的景象嗎?」
淡金色的文字于小巧的筆記本上浮現。
黑發(fā)少女豎起小本子,帶著期待之意看向夏爾,等待著他的回答。
她并不知曉夏爾的來歷,在她的眼中,夏爾的一切都仿佛帶著謎團。
畢竟,根據她的觀測,這方世界之中的最強者也不過準傳奇,根本不可能踏足這方遠空。
更不可能穿越那由破碎權柄所凝聚而成的星之海,來到她的宮殿之中。
只是,她卻可以隱約地感受到,這位強大而陌生的來訪者,對于自己而言確實沒有敵意。
不然的話,換做世界外側的那些舊神,恐怕根本沒有來到宮殿的機會便會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
她本來只是想找這位神秘而陌生的來客聊一聊天,畢竟這漆黑宮殿之中的日子,實在是太寂寞了一點。
只是,本來隨意的閑聊,卻讓她收獲了意外的驚喜。
這方世界的居民,本不該有見識過這般風景的存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