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澤爺爺......我看這本書上說,在山的另一側(cè),存在著波浪壯闊的大海?!?br/> “大海,那是數(shù)千萬,數(shù)億噸水元素的集合......但是,明明是這樣龐大的體量,卻會隨著日出與日落而周期性的漲潮與落潮?!?br/> “那是,真的存在的嗎?”
極光城的中心,大圖書館中。
這座先前沾滿了灰塵,破舊無比的圖書館,此刻已經(jīng)煥然一新。
原先那破舊而腐朽,稍一觸碰便吱呀作響,仿佛隨時可能坍塌的書架此刻已經(jīng)被修補完成,每周都有人進行擦拭,顯得干凈而整潔。
一枚枚原子燈被鑲嵌于圖書館的頂部,取代了原先那只能勉強用來分辨文字的油燈——
柔和的白光由原子燈中彌散而出,自天花板播撒而下,將原本灰暗陰沉的圖書館照耀得明亮異常。
修繕圖書館,解封那些過往的書籍。
并以這些舊時代的知識為藍本,為全城居民開設教育課程——
這是在黃昏潮汐徹底結(jié)束之后,由極光城的執(zhí)政官弗朗西斯所親自下達的第一項指令。
讓聽聞這個消息的夏爾,也不由贊嘆了一聲這位執(zhí)政官的魄力與見識,難怪能夠帶領著極光城在無光之災中堅守這么多年。
在那個無光之災存在,黃昏生物肆虐的年代——
盡全力生存下來,延續(xù)火種便是極光城的第一要務,除此之外的一切精神與娛樂活動都可以被舍棄。
但是,在黃昏生物的災厄消弭之后,發(fā)展與新生便成為了時代的主旋律。
而若是想要真正地開始重建,又一次點亮文明的星火,那么大圖書館中所保留的,那些舊時代的知識,便是此時此刻最為珍貴的無價之寶。
當然,弗朗西斯也并沒有遺忘了將極光城從無光之災中解決的源頭——
那位自遙遠彼方而來,代表著“奧術(shù)”意志的旅者夏爾。
而在安娜反復的勸說之下,弗朗西斯雖然終于放棄了為那所謂的“奧術(shù)之神”還有夏爾立神像、造教堂,每周日定期進行禱告的想法。
但是出于種種考慮,弗蘭西斯還是給極光城中最先接觸到夏爾的安娜,安排了一個“奧術(shù)傳道使”的頭銜,弄得她外出時常被熱情的極光城居民們追隨。
沒辦法,先前那一擊擊潰了黃昏獸潮的「核爆」,以及那為黑暗的極光城帶來了穩(wěn)定光源的「原子之燈」,在極光城居民們心中實在是留下了太過于深刻的印象。
在城內(nèi)隨便找上一百個人,九十九個都是“奧術(shù)”的推崇者。
即便,他們連奧術(shù)的真實含義都并不知曉......
而安娜在一陣不適應后,也就坦然地接受了這個身份,還時常以“奧術(shù)傳道使”的身份,向極光城的平民們普及一些奧術(shù)相關(guān)的常識。
不過,她卻并未因平民們的追捧而變得飄飄然,亦或者是因地位的提高,而產(chǎn)生什么多余的想法。
安娜平日里最愛做的事情,還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圖書館中,研究夏爾先前為她留下的幾本奧術(shù)啟蒙書籍。
亦或者是如邂逅夏爾之前那樣,閱讀著圖書館里的古籍。
“大海......”
“還有,那潮起潮落的潮汐嗎......”
聽到了安娜的提問,艾澤那蒼老而渾濁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些許的懷念之意。
“那是真實存在的啊......”
“我年輕時,也曾經(jīng)和心愛的女孩一起,聽信了什么在海邊許愿便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流言,一起去看過大海......”
“只是......”
艾澤微微搖了搖頭。
什么山盟海誓......
什么天長地久......
再真摯熾烈的情感......
在漫長的歲月面前,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捧黃土。
“而且,我聽相熟的學者說,在無光之災爆發(fā),日月星辰都不可見之后,那潮汐現(xiàn)象便已經(jīng)消失了......”
“現(xiàn)在,海洋也許依舊存在,但應當也不過是一汪毫無波瀾,失去了生機的死水而已......”
“那潮起潮落,浪生浪滅,驚濤拍岸的奇景......”
“也許,再也不會有了......”
艾澤的話語中帶著輕微的嘆息。
與圖書館外,那每一位居民臉上都掛著笑容,欣欣向榮的極光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于這些出生于大災變之后,僅僅只能從他人的描述中幻想日月星辰的平民們而言——
能夠獲得穩(wěn)定的照明光源......
不用擔心在黑暗中被污染,不用擔心在外出收集薪柴時被黃昏生物奪走性命,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下去,便已經(jīng)是極大的幸福。
可是,對于他這個來自舊時代,曾經(jīng)親眼見證過那個時代光輝的殘黨而言,卻深刻的知曉。
有些事——
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然而,下一刻。
安娜那清脆悅耳的話語,卻在艾澤的耳畔響起。
“不,艾澤爺爺——”
“我相信......”
“我們一定會等到那么一天......”
“人們能夠再次看到藍天,看到鮮花掛滿枝頭......”
“下午困頓的午睡時分,可以躺在碧綠的草地上,溫暖的陽光穿過樹蔭的遮蔽,留下細碎斑駁的剪影......”
這小丫頭,又是看了圖書館里的哪本書開始幻想了......
艾澤看著身前一臉認真開口的安娜,苦笑地搖了搖頭。
似乎是看出了艾澤的不以為然,安娜那認真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艾澤爺爺,若是在夏爾冕下到來之前......”
“我們又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我們居然能夠從黃昏潮汐中幸存?”
“那不一樣......”
艾澤抬起頭,看向了大圖書館的窗扉之外,那漆黑而黯淡的天幕。
縱然是極光城中,那無數(shù)長明的原子之燈所散發(fā)出光芒的總和......映射在天穹之上,卻也未曾留下分毫的痕跡。
一座城市的星火......
相比于這籠罩了整個世界兩百余年的黑暗而言。
終究,還是顯得太過于渺小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
艾澤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在那仿佛亙古不變的純黑天幕之上,忽然閃爍起了微弱的光芒。
起初那光芒還很微小,讓艾澤眨了眨眼睛,懷疑是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然而下一刻——
那微弱的光芒由一及二,由二及四......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nèi),迅速擴散而開。
那極黑的天空之上,忽然多出了無數(shù)璀璨若鉆石一般的光點——
轟——
整個極光城都被驚動了,無數(shù)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然后,靜默地看著那夢幻而迷離,由璀璨光點匯聚而成的海洋——
星耀成海。
......................
遠空之上,夏爾的眼中,無數(shù)的數(shù)據(jù)流掠動而過。
漆黑的宮殿之外——
萬千銀白色的圓環(huán)上,一道道玄奧的法術(shù)符文閃爍著,或火紅或冰藍的魔力順著圓環(huán)表面的紋理緩緩流淌著。
而在一旁的天空中——
那無數(shù)游離在天與地的夾縫之間,那晶瑩剔透,無主的神性與權(quán)柄碎片,此刻忽然同時光芒大放。
神性與權(quán)柄碎片璀璨而奪目,釋放出懾人的威壓......
它們在星空中交相輝映著,匯聚成了一片群星的海洋......
“神性收容陣列——”
“啟動。”
夏爾古井無波的聲音緩緩響起。
在他的身旁,黑發(fā)金眸的黃昏魔女輕輕閉上了眼睛......
龐然的威壓席卷而起,將周圍的無數(shù)建筑都碾為了齏粉。
狂亂的暴風吹起了蕾娜塔漆黑的長發(fā),迎風飛舞著。
一道道無形的波動,自少女的嬌軀中釋放而出,悄無聲息地向整個位面擴散而出。
遠空之上的群星之海......
被掩埋在黃沙與塵土的廢墟之中......
幽邃而寂靜的島嶼密林......
海洋的深處......
一枚又一枚,自大災變時因諸神隕滅而崩碎,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破損神性與權(quán)柄碎片,在此時此刻忽然蘇醒了過來。
與緊閉雙眸的蕾娜塔遙相呼應著......
然后,黃昏魔女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赤金色的眼睛,帶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宛若......流淌的熔巖。
下一個剎那——
位于世界各處,那萬千由破碎神性與無主權(quán)柄所匯聚而成的星辰,盡數(shù)朝著遠空之上緩緩飄來。
光芒在流淌。
光芒在匯聚。
千萬顆璀璨的光點,在蕾娜塔以自己執(zhí)掌權(quán)能為本源的牽引之下,朝著那銀白色圓環(huán)的中心緩緩匯聚而來。
然后——
在這方世界所有殘存智慧生物,以及直播間無數(shù)西大陸的觀眾那無聲的注視之中。
那光點的海洋......一點點地收束,聚合。
然后,在銀白色圓環(huán)那玄奧的銘文,所構(gòu)成的約束陣列那龐然的收束力中,被一點點地擠壓,收縮,凝固。
最終——
萬千的光點......
匯聚為了唯一的一顆。
璀璨而奪目的星辰。
......................
“神性與權(quán)柄收容結(jié)束?!?br/> “擬似恒星——”
“星核創(chuàng)生,完成......”
夏爾的聲音緩緩響起。
在他的身旁,蕾娜塔那閃爍著神光的赤金色雙眸,在聽到了夏爾的話語之后,于頃刻之間黯淡了下來。
她的嬌軀一軟,向著一旁無聲地倒去。
就算是蕾娜塔作為「群星眷者」的體質(zhì),本就可以讓她與神性以及權(quán)柄這般存在于星界的事物有著極高的親和度——
就算是她竊取了諸神的神力,此刻實力早已可以比肩乃至于超越真神......
但是——
此時此刻。
以自身為引,將這方世界中,那所有的游散無主神性與權(quán)柄,盡數(shù)收容于夏爾的魔能陣列之中......
縱然有著夏爾的精神力輔助,也依然讓蕾娜塔油盡燈枯。
她不論是身軀,力量亦或者是靈魂都處于崩潰的邊緣,就連站穩(wěn)的力氣都不再擁有。
然而,下一個剎那。
蕾娜塔感覺自己已經(jīng)幾乎失去感知的身體,被一只寬厚有力的手輕輕地扶住。
她輕輕抬起了臉,看著身前黑發(fā)黑眸的少年。
黃昏魔女強撐起最后的精神,淡金色的文字在虛空中一點點地緩慢勾勒:“我的工作,完成......”
“嗯,沒錯——”
“你做的很好,星核創(chuàng)生的工序已經(jīng)圓滿完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