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精靈的唇很冰冷，帶著柔軟的感觸。
　　獨屬于精靈族的幽香在夏爾的鼻間擴散而開，讓他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了那高貴而優(yōu)雅，宛若精金般閃耀的金荷蘭。
　　“坦白來講......我現(xiàn)在這樣的做法......顯得有些不負(fù)責(zé)任。”
　　“此時此刻......你與我......”
　　“亦或者是整個西大陸的未來，都還宛若混沌海洋之中的一個個明滅不定的泡沫......”
　　“看似瑰麗而美好，宛若繁花著錦，烈火烹油......”
　　“但實際上，這一切的美好，卻又只是構(gòu)筑在虛幻之上，隨時可能如泡影般消散......”
　　“在這樣的情況下，去追尋那些煙花易逝的情感，無疑顯得有些奢侈?！?br/>　　金精靈微微后退了一步，空靈的聲音于夜空中回響。
　　“不過——就容許我任性這一次吧......”
　　“反正做都做了，也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我的遺忘魔法，大約也對你起不了作用了?！?br/>　　她的指尖撫摸過眼前黑發(fā)巫師的臉龐，動作輕柔無比，仿佛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一般。
　　“小夏爾——”
　　“我喜歡你?！?br/>　　“而且，不是老師對徒弟的那種喜歡......”
　　......................
　　當(dāng)夏爾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薇默絲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只余下那被晚風(fēng)所吹拂而過的星月之森里，無數(shù)夜生植物正隨風(fēng)搖曳著，發(fā)出了沙沙的聲響。
　　那獨屬于金精靈的芳香，似乎仍在夏爾的鼻間縈繞。
　　夏爾將自己的精神力微微探出，還能感受到那周遭的虛空之中，那一道道細(xì)小的......正在緩緩愈合的空間裂痕。
　　黑塔塔主薇默絲作為巫師的專長，便是空間魔法的領(lǐng)域，已經(jīng)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后來者連望其項背的地步都難以做到......
　　在夏爾認(rèn)識薇默絲以來的十多年間，她便一直這樣來去無蹤......
　　從某種程度來講，夏爾自己那動不動就從西大陸上失蹤的風(fēng)格，也是從自家老師那里學(xué)來的。
　　夏爾感知著周遭那逐漸平息的空間波動，不由輕嘆了一聲。
　　“唉，女人......”
　　......................
　　自從成為奧術(shù)師以來......夏爾便習(xí)慣于以奧術(shù)師的理性思維去思考與分析。
　　無論面對怎么樣的險境，都有充足的預(yù)備方案......
　　不管面對怎樣超乎常理的事情，都能保持處變不驚的心態(tài)......
　　即便遇到匪夷所思的存在，也能冷靜地解析其背后所蘊含的原理與邏輯......
　　這便是夏爾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個人風(fēng)格。
　　事實上，在他成為傳奇以后......
　　能夠真正超出他預(yù)料的事情，也確實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不論是在帝都之中擊潰“鐵紋之月”的神降之身......亦或者是在破曉世界中用核爆魔法隕滅墮落太陽神......乃至于，在黑暗的世界里點亮那顆「擬似恒星」。
　　其中的過程或許有些曲折......
　　但是總體而言，哪怕是涉及到了神明相關(guān)的領(lǐng)域，也都并沒有超出過夏爾的掌控。
　　但是——
　　就在剛才——
　　來自于薇默絲的吻，卻讓夏爾那可以完全模擬出「擬似恒星」這般大型禁咒模型每一個細(xì)節(jié)的大腦，在頃刻之間短路了......
　　那原先怒浪滔天，每一次浪潮奔涌便是一個擬似世界生滅的精神力海洋變成了一張空白的白紙，過了好久才完成了重啟，卻依舊運轉(zhuǎn)地有些緩慢。
　　“魯迅曾經(jīng)說過......永遠不要試圖去分析揣摩一位女人的內(nèi)心。”
　　“現(xiàn)在看來，先生說的果然正確?！?br/>　　他用殘余的精神力發(fā)動了「星界行走」，回到了自己在黑塔的專屬研究室中，然后直接坐進了懶人沙發(fā)里。
　　夏爾感覺自己需要靜靜。
　　......................
　　「吾乃混沌之霸者，在深淵中搖曳的煉獄罪惡之火啊，扭曲的昏暗火焰，混沌的鮮紅黑暗，發(fā)狂絕叫，步入破滅的燈火，以罪治罪，黑色碎片銘刻吾身，與傲慢的天命為敵吧?！?br/>　　「伊人莫輕舞，一舞一生苦；若是有來生，伴君天下舞?！?br/>　　「你相信引力嗎？我很敬佩第一個吃香菇的人，說不定是毒蘑菇呢。等我得心應(yīng)手后，我一定會讓你覺醒的，人終是要上天堂的。最后再說一遍，時間要開始加速了，下來吧。＂螺旋階梯＂＂獨角仙＂＂廢墟街道＂＂無花果塔＂＂獨角仙＂＂德蕾莎之道＂＂獨角仙＂＂特異點＂＂喬托＂＂天使＂＂繡球花＂＂獨角仙＂＂秘密皇帝＂......話已至此，madeinheaven」
　　當(dāng)夏爾躺在懶人沙發(fā)里，一邊喝著冰可樂，一邊取出了他先前從陰影議會拍賣會上拍下的那本《漆黑魔劍使の禁忌圣典》，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三遍之后，他那原本凝滯的思維重新變得活躍了起來。
　　然后——
　　“好尬?！?br/>　　夏爾面無表情地將《漆黑魔劍使の禁忌圣典》加上了三重封印，然后重新將其扔進了次級位面之中。
　　不過，拜其所賜，夏爾也感覺自己那原先空白而凝滯的精神海洋已經(jīng)恢復(fù)了運行正常。
　　“所以......這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是師父對徒弟的那種喜歡......”
　　孝心變質(zhì)？沖師逆徒？
　　哦不對，準(zhǔn)確來講，這應(yīng)該算是沖徒逆師。
　　但是——
　　既然老師已經(jīng)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未曾留下分毫誤解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的問題便也只剩下自己。
　　自己——
　　真的喜歡作為自己師父以及黑塔塔主的高等金精靈——薇默絲嗎？
　　作為自成精神海洋的傳奇法師......夏爾已經(jīng)可以排除諸多雜念以及回憶、情緒的干擾，審視自己最真實的本心。
　　然后，他從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尋覓到了答案。
　　自己對薇默絲的情感很復(fù)雜......
　　有因為自己剛剛穿越之時，被對方所帶到極黑之塔，在漂泊中尋覓到安身立命之所，并且在自己未曾成長起來時成為自己靠山......所在潛意識中產(chǎn)生的依靠心......
　　有對方傳道受業(yè)之恩所帶來的感激......
　　有因為薇默絲在奧術(shù)之路上走的更深更遠，自己作為奧術(shù)師心中所不自覺生出的尊敬......
　　但是——
　　不可否認(rèn)的是......
　　自己的內(nèi)心中，確確實實對那位身穿黑袍的金精靈巫師有幾分好感與情愫。
　　這份情愫，也許是來自于兩人第一次見面之時，自己從她身上感受到的，那份同屬于遠離故鄉(xiāng)的流浪者之間的同病相憐......
　　也或許來自于其他時候，連自己都未曾察覺......
　　“感覺......”
　　“一下子就背負(fù)起了不少東西啊?！?br/>　　夏爾的自語隨著高塔上洞開的窗扉傳蕩而出，無人聽聞。
　　......................
　　這里是存在著劍與魔法的異世界，沒有夏爾前世現(xiàn)代社會中繁多的規(guī)矩與阻礙......
　　既然雙方的心意都已經(jīng)明了......那么許多事情便已經(jīng)無需多言。
　　但是——
　　夏爾卻也并沒有忘了，薇默絲在離開之前......那最后留下的話語。
　　“屬于你我的未來嗎......”
　　“乃至于極黑之塔，還有整個西大陸的未來嗎......”
　　將那些繁雜的情感與思緒理清之后，夏爾感覺自己的精神海洋與認(rèn)知世界在頃刻之間變得明晰了許多。
　　雖然并不是像之前借助量子領(lǐng)域的研究成果，產(chǎn)生數(shù)量上的突破，但卻是質(zhì)的變化。
　　而先前的許多疑問與猜想，此時此刻夏爾的心中，也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
　　......................
　　為什么破曉世界的過往歷史，與夏爾所在的西大陸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甚至連許多古典法術(shù)原典的結(jié)構(gòu)都頗為相似......
　　還有......為什么兩千多年前，原本西大陸中存在的晨曦七神會毫無征兆地消失，就連成神之路也就此斷絕，任憑這兩千年來的傳奇強者們何等驚才絕艷，都無法尋覓到突破的機會？
　　這些問題，原本夏爾心里僅僅只有模糊的猜測和假想。
　　但是當(dāng)薇默絲，親口向他確認(rèn)了成神之路，以及那些真神的真相以后......
　　此時此刻，一切都已被夏爾完全理清，豁然開朗。
　　成神之路的本質(zhì)，是投影萬界，以量的堆砌來跨越質(zhì)的不足，并借助信仰之力完成自我認(rèn)知的穩(wěn)固......
　　這是通俗的說法......
　　但是，倘若作為一名巫師，從奧術(shù)原理的角度去解析，那么就會發(fā)現(xiàn)，成神之路的許多細(xì)節(jié)會難以理解......
　　比如......信息的傳播速度無法超越光速，那么神明又是如何做到分化萬界的同時還保留著唯一性呢?
　　以這個視角來看......
　　自己先前模仿神力投影的手段，在破曉世界中所降臨的精神力分身，也有些難以解釋，明明跨越了無窮遙遠的距離，卻能夠與本體實時切換。
　　但是......
　　這些問題，在量子領(lǐng)域之中，卻都有著合理的解釋。
　　“與其說是神明......”
　　“倒不如說是......”
　　“一堆處于量子糾纏態(tài)的......信息態(tài)生命的集合?！?br/>　　從理論上來講，真正走完了成神之路的存在——
　　是真正意義上的無所不在，每一個位面中的投影，都可以隨時發(fā)揮出等同于那全部世界投影之和的力量......
　　萬千位面力量的疊加......
　　真要走到了這個地步，那哪怕是以夏爾的眼界，將其稱之為“無所不能的神”也并不為過。
　　但是，按照薇默絲的說法，目前多元宇宙中所存在的......近乎于全部所謂的“神明”，都還未曾真正地走完成神之路。
　　祂們之間唯一的區(qū)別，僅僅只是投影的數(shù)量以及力量區(qū)別而已。
　　這種未曾走完成神之路的“偽神"，并不能任意地讓某一個投影發(fā)揮出全部投影之和的實力，而僅僅只能各自獨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