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州,江邊商船如云,其中幾艘掛著萬歲營的旗號,格外的引人注目。
船頭坐著楊通兄弟三人,望著遼闊的江面,呂泰玄笑道:“大哥,當年咱們走這里,可不敢明目張膽地白天走。那得是夜深人靜,手里還得握著出鞘的刀子,江風像是刀刃吹在臉上生生的疼。到底還是霖兒有出息,現(xiàn)在我們大搖大擺地走,哪條船見了都得讓路?!?br/> 即使是說起了最得意的兒子,楊通的臉上也沒有絲毫喜色,他站起身來,擴了擴胸,吐出一口濁氣:“前面就是白霜渡口,當初為了和黑鷂子搶這條線,老六死在這里?!?br/> 呂泰玄神色一黯,沉聲問道:“大哥,當初老六死在你的懷里,這么多年我們弟兄一直想問,他死前跟你說了什么?”
楊通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傷感,那天的江風和今天一樣,老六滿臉是血躺在自己懷里。
眼中濕氣氤氳,楊通閉上雙眼,淡淡地說道:“老六說,吳江縣的翠兒姑娘那里,他還欠了二十兩的過夜費,讓我給他還上。”
桅桿旁的漢子正在升帆,聽了這話笑道:“六哥是個體面人,臨終遺言都這么與眾不同?!?br/> 呂泰玄和雷棟相視一笑,這么多年大哥終于主動談起這件事了,往事即使再沉重,也得有放下的一天。
船艙的簾子掀開,一個瘦削的小姑娘端著幾個杯子出來,看著楊通甜甜一笑:“大爺爺、四爺爺、五爺爺,喝杯茶暖暖身子。”
這些日子,楊通帶著楊天愛走商,把幾十年的經驗傾囊相授,當成了一個小徒弟來教,還可以享受天倫之樂。
呂泰玄端起茶來,故意調笑道:“唉,大哥你這回可是失算了,小天愛跟你學了本事去,將來卻不能用在你們楊家。一旦出嫁,還不知道便宜哪個小子?!?br/> 楊天愛趕緊辯解道:“愛兒一輩子都在楊家?!?br/> 楊通憐愛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沒錯,等你再大一點,我就做主讓霖兒收了你。”
呂泰玄在一旁起哄道:“亂嘍,全亂啦?!?br/> 楊天愛臉一紅,低著頭道:“大爺爺說話可算數...”
“哈哈”
砰地一聲,一條橫江的鎖鏈攔住了去路,差點把船給掀翻。
楊通將楊天愛抱在懷里,站在船頭巍然不動,呂泰玄雙手伸向腰間,被雷棟按住了雙手。
一個烏黑色的大船逼近過來,船頭幾個舉止輕佻的公服差人,玄衣黑袍,肩頭扛著幾把樸刀大聲道:“前面的人,打開艙門,搭上甲板,老子們要檢查。”
雷棟笑道:“好教差人得知,此船乃是萬歲營的船只,要運往汴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