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符被放到桌上,那邊喘息聲笑聲時斷時續(xù),動作十分激烈,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越發(fā)清晰。
昨夜的場景重現(xiàn),加上回想起后來發(fā)生的事,二人未免尷尬。楊縝移開視線,緩步過去往椅子上坐下:“等什么,還想看?”
無意撞見一次,就被當成了偷窺的女流氓,紅凝暗悔不該答應讓他來看,硬著頭皮問:“那符已經(jīng)讓他服下了?”
楊縝僵著臉不答。
清楚此人的辦事手段與效率,紅凝知道問了廢話,于是定了定神,也過去坐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還有另一道符。冥思苦想這么多天,對于現(xiàn)狀,紅凝并不是全無辦法——畢秦的內(nèi)丹是修煉千年所得,自然帶有天地靈氣,如今自身先天靈氣被封,正好借來用,當然作用不大,可使幾張小符足夠了。
紅凝抬手點燃那符。
符紙燃盡,紙灰卻不散。
楊縝看得驚異,正要說什么,卻被紅凝擺手制止,只聽她開口問:“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片刻,傳音符里鐘文才喘吁吁的聲音傳來:“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楊縝這才明白,先前哄鐘文才服了兩道符,其一是傳音符,另一道竟是作這種用處,她想控制鐘文才,通過他的口去套那妖精的底細,而只有將符放到他腹中,才能瞞過那妖精。
狐女果然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雖說她變作王氏的模樣,卻并不清楚王氏的底細,不過對方既中了自己的媚術,她便毫無防備,隨口道:“妾身自然是重州城的人?!?br/>
聲音軟媚,楊縝聽得心中一顫,立即道:“重州城何處?”
狐女笑道:“西河街?!?br/>
更確定不是王氏,楊縝沉聲:“西河街哪家?”
見他問得多了,狐女也警惕起來,道了聲“親親”:“你我只管樂罷,總問這些個事兒做什么?”
紅凝怕她生疑,忙道:“小生白天好像在王爺府上見到了夫人。”
這理由十分充足,狐女不再懷疑,仗著媚術柔聲哄他:“你認錯了,天底下長相相似的人多著呢……”
紅凝將手一揮,傳音符便沒了動靜。
楊縝輕輕地吐出口氣。
紅凝道:“白天鐘文才那樣,我就猜他肯定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果然如此,想是他當初無意中在哪兒看見王夫人,心生仰慕,然后被這妖女窺破,才幻化了騙他?!?br/>
楊縝沒說什么,盯著她看了半日,忽然冷笑:“好厲害的法子,單憑一道符就能控制人心。”
紅凝笑道:“民女雖沒了法力,但誰若是想欺負,也未必容易?!?br/>
楊縝起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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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紅凝便替鐘文才解了媚術,楊縝親自審問,總算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與紅凝所料相去不遠。原來那日鐘文才進府投親,去城外寺里游玩,可巧遇到前去上香的王氏。見她容貌美麗,鐘文才未免心動,卻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正在煩惱,夜里“王氏”就自動找上門來。
街上,二人緩步而行。
紅凝四下張望,皺眉:“想不到西河街這么大?!?br/>
照楊縝的身份,下令進行全城搜查不難,可這樣必會打草驚蛇前功盡棄,而且那妖女借的是王氏的容貌,連二人也沒見過她真正的長相,總不能按著王氏的模樣去找。
她兀自煩惱,楊縝卻沒將那狐女的話放在心上:“西河街不過是她隨口胡言,你不是說妖怪也怕人氣嗎,她既是妖怪,又怎會住在城里。”他停住腳步:“倒是你解了鐘文才的媚術,今夜她再來,必會發(fā)現(xiàn)異常,如何應付?”
紅凝道:“頂多再叫鐘文才中一次罷了。”
楊縝道:“最毒婦人心?!?br/>
這么下去,元陽被吸盡,鐘文才就會死,紅凝笑:“那妖孽我們現(xiàn)在是萬萬惹不起的,王爺倘若不忍,不妨尋點人參鹿茸替他好生補補,讓他多支撐幾日,或者親自出馬去將他換下來,想來王爺英姿,那妖孽定是滿意的?!?br/>
楊縝面皮抽動:“姑娘家不知羞恥?!?br/>
紅凝正色:“民女再不濟,也不至于如此疏忽,中了媚術知無不言,我還怕他到時會供出我們,所以替他解除媚術時,順帶將那妖孽在他身上留的氣味也除去了,現(xiàn)在只要讓他藏起來,或者悄悄離開重州城,那妖孽不會找到的?!?br/>
楊縝皺眉:“他走了,今后我們就再難打聽那妖女的行蹤?!?br/>
紅凝道:“王爺?shù)男哪c也未見得好。”
楊縝冷冷地道:“這等混帳,死不足惜?!?br/>
紅凝道:“有非分之想,是因為他并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br/>
“若知道,他還能留住這條狗命?”楊縝也不看她,轉(zhuǎn)身朝兩名侍衛(wèi)道,“回府。”
知道他是回去安排了,紅凝一笑,繼續(xù)尋找。西河街很長很大,而且相鄰幾條街都同屬西河街一帶,民居商鋪眾多,總不能挨家挨戶去敲門打聽,一時她也犯了難,不知該從何找起。
走了半日,紅凝漸覺腿腳酸軟,便隨意進了家小店,叫了碗熱湯,坐下苦思對策。
那妖女若果真出身九尾狐族,能不能打聽到陸玖的消息?三昧真火厲害不假,但要對付也并非全無勝算……
紅凝握緊那段金色桃枝。
正在此時,旁邊一個聲音響起:“張二伯,前些日子托你帶的東西可都有了?”
聲音被有意壓低了,縱然如此,聽在耳朵里仍是十分柔美可憐。紅凝不禁抬眼看,只見一名打扮素凈的年輕婦人站在柜臺前跟老掌柜打招呼,模樣秀麗,甚是賢淑。
老掌柜忙從柜臺下取出個紙包遞給她:“正要送去,你倒先來了?!?br/>
那婦人接過,稱謝。
老掌柜關切:“戚公子的病可有起色?”
婦人垂首:“還是那樣,勞二伯惦記?!闭f完再三謝過,拿著紙包走了。
紅凝立即起身過去問:“張二伯,她是你的親戚?”
老掌柜瞇著眼看了她片刻,仍覺得面生,但聽她叫得親切又像是熟客,便當作自己記性不好,搖頭道:“哪是什么親戚,這夫人姓胡,半年前嫁與戚家三公子的,為這事,戚三公子還被他老子趕出了家門,誰知成婚不到一個月,戚三公子就害了重病,大夫都沒法子,戚老爺只罵她克夫,也不肯管,虧了這位夫人不離不棄,平日里替人做些針線活糊口,還要照料戚三公子,著實不容易,所以街里街坊的沒事都幫襯她些?!?br/>
紅凝若有所思,半晌才又問:“她現(xiàn)下住在哪里?”
男人這么問,還可能被懷疑是登徒子,她是個姑娘,老掌柜也不防備:“東三巷,柳婆子隔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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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只有幾戶人家,十分冷清,胡氏與丈夫住的地方并不難找,隨便找人打聽就知道了。
院門緊閉,院子里靜悄悄的,看來正如傳言所說,丈夫重病,胡氏白日里便關了門不與外人往來,的確是恪守婦道。
紅凝站在墻外遲疑,法力被封,不能感受妖氣,胡氏究竟是不是那只妖狐,如今尚難確定,自己總不能無緣無故闖進去。
“姑娘在這里做什么?”背后響起柔美悅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