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遠(yuǎn)的,白泠站在樹蔭下,旁邊還有個白衣女,紅凝認(rèn)得她,一時也不好過去,忙閃到樹后。
“再糾纏,休怪我手下無情?!?br/>
“我還不是為你!”
“你殺了小珂?!?br/>
“那又如何,她不死就會誤了你!”白衣女激動,提高聲音,“人妖殊途,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否則必遭天譴!”
白泠冷冷地道:“與你無關(guān)。”
“與我無關(guān)?”白衣女抱住他的手臂,仰臉搖頭,“你以為我喜歡害人?作孽太多會使將來的天劫加重,我還想陪你一起飛升,一起修煉,做出這種事,你以為我就不怕?”美眸中漸漸有光華閃爍,她望著他的眼睛:“我們一起在昆侖山修煉二百多年,你每常說我膽小,任他們欺負(fù),可只要你在,我什么都敢做,你……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白泠沉默許久,推開她:“我已經(jīng)饒你一命。”
白衣女道:“跟我回昆侖山?!?br/>
白泠側(cè)身。
白衣女看了他半日,恨聲:“她本就該死!若不是她,我們就會一直在一起,一起修道,一起飛升,又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只恨沒將她打得魂飛魄散!”
白泠怒:“賀蘭雪!”
白衣女咬牙:“罵她你就心疼了?你不要后悔!”
長袖一揮,她整個人便消失了。
紅凝聽得清楚,反倒有點同情這賀蘭雪,因愛生恨,總是感情這東西最難捉摸,付出再多未必能收獲。感慨的同時,紅凝不知為何又生起幾分惆悵,人與妖不能在一起,唯一的辦法就是修仙……
“出來?!卑足龅穆曇簟?br/>
知道被發(fā)現(xiàn),紅凝忙從樹后走出來,笑道:“我見你們有事,不便打擾?!?br/>
白泠輕哼了聲,舉步就走。
紅凝忍不住道:“她也和你一樣?”
話問出口,本以為白泠不會理,哪知他竟停住腳步,破天荒地回答了:“她是昆侖山的雪姬?!?br/>
紅凝意外,“哦”了聲,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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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天和寺本是座小寺,近十年來才逐漸擴(kuò)大規(guī)模,香火漸旺,如今也小有名氣,此時許多百姓圍在門外階下,議論紛紛。
紅凝擠不進(jìn)去,問白泠:“出了什么事?”
白泠道:“死了個人?!?br/>
紅凝驚:“怎么死的?”
“溺死的。”
“是里面那個池塘?”
白泠沉默片刻,道:“他是在房間里被溺死的?!?br/>
房間里溺死人,顯然另有蹊蹺,紅凝詫異:“會不會是謀殺?這里是寺院,有佛法庇佑,不該發(fā)生這種事的,那東西很厲害?”
白泠搖頭:“此寺建成至今歷時不長,佛氣不重,佛光尚弱?!?br/>
紅凝沉思片刻:“多半是個水里的東西在作怪,你能不能感覺到?”
白泠道:“須待它現(xiàn)身?!?br/>
發(fā)生命案,周圍百姓卻全無惋惜之色,許多人還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紅凝正在奇怪,門內(nèi)就走出一群人來。除了幾個和尚,還有數(shù)名衙役和兩名青袍護(hù)衛(wèi)。當(dāng)先三人,中間那個身穿緋色官袍,五十來歲,面目威嚴(yán),左邊作陪的是本縣的陶知縣,右邊則是天和寺住持。
那穿緋色官袍的人朝眾百姓一拱手,朗聲道:“海某蒙圣上欽點為越州知府,正當(dāng)赴任,路經(jīng)此縣,本欲在寺里寄宿一晚,不想竟遇上這等兇事,此縣隸屬越州,本府難辭其咎,必將徹查此案,知情者皆可來報,若經(jīng)查實,必有重賞!”
是新來的知府?紅凝暗忖,尋常官員上任誰不是預(yù)先知會下屬,好吃好住接待著,他卻寄宿在這城外寺里,表面看還算正直,但也難說,這年頭有幾個好官?保不準(zhǔn)就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道貌岸然,有意撈個名聲……
旁邊兩人低語。
“仗著有幾個錢,大舅子又是知縣,成日橫行霸道,如今死在佛祖的地方,當(dāng)真是報應(yīng),查不清楚才好呢!”
“莫要連累和尚!”
“鄭可那種人怎么會住這種地方?必是聽得新知府路過,跟他大舅子一道來賣乖討好,不知送了多少銀子?!?br/>
“那也未必,聽說海公先前在明州是極有名的清官。”有聲音插進(jìn)來。
二人俱冷笑。
死的是知縣的妹丈,誰愿意蹚這渾水?何況這種惡霸死了,百姓只會拍手稱快,縱然知道線索,也不會幫著捉拿兇手,因此人群漸漸散去。
紅凝低聲問:“怎么辦?”
白泠不語。
雖說這鄭可罪有應(yīng)得,但難保那東西不會再害別人,見知府海公轉(zhuǎn)身要進(jìn)去,紅凝決定賭一把,上前兩步大聲道:“大師,民女與師兄路經(jīng)此地,想在貴寶剎借宿幾日,不知大師能否行個方便?”
眾人俱回身看她。
住持不敢擅自做主,只看海公。
陶知縣呵斥:“放肆!知府大人在此,怎容閑雜人等住進(jìn)來!”
這姓陶的官威還真不小,紅凝只望著海公:“早聽說海大人愛民如子,民女才斗膽相求,望海大人恕罪?!笨茨銈兪遣皇且换锏摹?br/>
海公和顏悅色:“這里剛出了命案,你們……”
紅凝搶道:“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與師兄平生從未作惡,也不曾仗勢欺人,還有誰會無緣無故害我們?”
海公愣了下,若有所思。
陶知縣也聽出不對,卻礙于海公之面不好發(fā)作。
紅凝道:“大人乃朝廷命官,身份尊貴,尚且不怕,我們還怕什么。”
海公面露贊賞之色,還是搖頭:“兇手尚未拿獲,你二人年輕,當(dāng)以性命為重,別處去吧?!?br/>
是個好官。紅凝道:“不瞞大人,我們本是修行之人,所謂僧道一家,沒有地方比這里更合適?!蓖A送?,她又笑道:“或許民女還有辦法拿住殺人兇手?!?br/>
海公果然兩眼一亮,沉吟。
陶知縣忍不住道:“你二人年紀(jì)輕輕,有什么本事拿兇手,胡鬧!”
紅凝垂下眼簾:“本事要使出來才知道,民女方才聽人說,本縣陶大人也是二十歲上中的舉人,豈非也是年紀(jì)輕輕便大有作為?”
陶知縣既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輕哼:“生了張利嘴?!?br/>
海公笑問旁邊住持:“可還有空的客房?”
住持回道:“尚有幾間?!?br/>
海公道:“既然你二人有這等膽量,便住下吧?!?br/>
紅凝作禮謝恩,拉著白泠進(jìn)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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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縣一來有心為難二人,二來死的是妹夫,原是打聽到知府大人路過,忙忙地帶他來獻(xiàn)媚,誰想反叫他丟了性命,妹妹未免哭鬧,自然煩惱不已,因此迫不及待催促二人快拿兇手。紅凝也不推辭,提出去現(xiàn)場,住持便引著眾人來到了鄭可住的房間。
房間干凈,略嫌簡樸,但仍可以看出這是寺里的上等客房。
海公道:“下人發(fā)現(xiàn)時,鄭公子便躺在中間地上,渾身濕透,如在水里浸泡過,據(jù)仵作查驗,是溺死。”
紅凝檢查窗戶,發(fā)現(xiàn)被釘?shù)脟?yán)實,于是問:“當(dāng)晚有沒有人來找過鄭公子?”
眾衙役道:“我等一直在院內(nèi)把守,不見有動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