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蘇迅和建哥在大排檔喝得爛醉如泥，建哥打了一個響嗝：“蘇迅，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喬娜有點小任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都可以為她跑到機場，就不能包容一下她嗎？真是讓人費解?！?br/>　　蘇迅東倒西歪，舌頭發(fā)硬:“我就是太累了，你知道嗎？和她在一起，我如果太深沉，她就說我不懂浪漫，我如果逗她，她又說我不夠成熟?！?br/>　　建哥哈哈大笑:“這還叫事嗎？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沒事找事，沒有一天不鬧騰，說白了，就是缺愛。”
　　蘇迅用沉默代替回答，如果說同意建哥的觀點，自己就是不夠包容，如果說不同意，又顯得自己固執(zhí)，自己不管怎么說，在建哥眼里都是偽命題，經(jīng)不起推敲。
　　“我們就像是冰山上的企鵝，永遠看不到冰層之下的暗流洶涌，除非跳下去，但是結(jié)果各不相同，有的游得歡快，有的觸礁身亡，有的感覺窒息了，又他媽的又返回冰岸了。”建哥的眼睛一直盯著玻璃杯，他將浮在杯口的泡沫想象成冰山，淡黃色的啤酒就是深不見底的大海。
　　蘇迅夾了一塊鴨脖填進嘴里，“你怎么這么多‘歪理邪說’，喝酒！”他端起玻璃杯，象征性地磕了下桌面，啜一口，建哥灌了大半杯，開始干嘔，蘇迅過去給他拍背，他擺擺手，蘇迅回到座位，他發(fā)現(xiàn)建哥的嘴角有淡淡的血跡。
　　“建哥，你沒事吧?！碧K迅關(guān)切地問。
　　“哈哈，我?guī)闳泛菢泛?，足療店那妹子長得特像張喬娜，我是‘醉翁之意不在腳，在乎兩腳之間也’，這就叫生活，‘游戲人生’的生活，你可以見見她，真的很好，真能讓你忘掉她，忘掉她……”建哥滿嘴狗屁不通的胡話，蘇迅悶頭不停地夾鴨脖吃，來抵消心里滋生的小厭惡。
　　“建哥，我知道你喜歡張喬娜，你追她不是一兩年了，我全都知道，全都知道，你來學(xué)院餐廳上班，不就是為了她嗎？你給她打菜時的眼神，我都注意到了，我注意到了，那是一種既愛又不敢愛的眼神?！碧K迅停住筷子，拖著軟腔說。
　　建哥悶了一口酒，忿然道:“你從哪聽說的，一派胡言?！睒阆念D時無語。
　　酒越喝越寡淡無聊，于是就撤席，蘇迅湊到吧臺邊要買單，被建哥推到一邊，建哥高音大嗓地說:“兄弟，做人要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套路，我知道你沒多少錢，你沒錢結(jié)什么賬？你把錢拿出來我看看？”他不等蘇迅做出反應(yīng)，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到吧臺上，大排檔老板說錢不夠，建哥又拍了一張，說:“我什么時候差過你錢了？不用找了，再見?！彼粗K迅的肩，跌跌撞撞走出小酒館。
　　他們在人工湖邊晃來晃去，蘇迅對建哥結(jié)賬時將他置于尷尬的境地頗為不滿，反過來想想，如果建哥不這樣，他即便掏出錢，錢不夠，將會比尷尬更難堪。
　　建哥對湖面著朗誦起民國元老于右任的詩:“不信青春喚不回，不容青史盡成灰，低徊海上成功路……什么來著？”
　　“萬里江山酒一杯。”蘇迅接了最后一句。
　　“對，萬里江山……酒一杯，蘇迅，干杯！”建哥大手一揮，大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蘇迅在沉默中糾結(jié)了好久，終于開口:“建哥，我想讓你幫我一件事?！?br/>　　“只要別讓我偷雞摸狗拔蒜苗，什么事都不是事，說！”建哥霸氣地點起一根煙，狠抽一口。
　　“你能不能借我點錢？”蘇迅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了。
　　建哥將煙蒂扔到橋面上，用腳踩滅，用發(fā)難的口氣說:“我沒聽錯吧，借錢？你剛才在酒館說什么來著，你來結(jié)賬，你沒錢結(jié)什么賬？現(xiàn)在又向我借錢，哈哈……”
　　“我最近花銷很大，已經(jīng)周轉(zhuǎn)不開了?！碧K迅一拳打在欄桿上，和張喬娜交往的這段時間，他已花光了所有的生活費。
　　空氣瞬間凝結(jié)，建哥問:“多少？”
　　“算了吧?！碧K迅將頭埋在臂彎里。
　　建哥不耐煩了，說:“別磨嘰，快說多少?！?br/>　　“八百。”蘇迅抬起頭，看著建哥。
　　建哥笑了：“蘇迅啊蘇迅，讓我說你什么好。就借八百啊，你能不能大氣點，啥也別說了，我給你拍一千！”蘇迅依靠在建哥的肩膀上，勉強笑了笑。
　　第二天清晨，中介準時來到建哥的米粉店，建哥說：“一個人實在顧不上打理，還有其他副業(yè)，所以你多操心，爭取一個月內(nèi)轉(zhuǎn)出去?！?br/>　　“我們絕對給你當事辦，放心?！敝薪檎f。
　　“中介費多少？”建哥問。
　　中介報價：“六百塊?！?br/>　　建哥信誓旦旦：“只要你能將我的店以高于十萬的價格轉(zhuǎn)出去，我就請你吃‘海底撈’，什么千兒八百的，那都不是事。”
　　中介說：“這個完全有可能？”
　　建哥問：“以前有過類似的案例？”
　　中介信心十足地回答：“上個月，就在上個月，有位老總給小三開店，連猶豫都沒猶豫，就以十五萬的高價盤下一家鋪子，這就叫‘機緣巧合’，所以，我建議十二萬上下浮動?！?br/>　　建哥感覺他的話是誠懇的，沒有虛假的，就交了中介費。
　　中介看看室內(nèi)裝潢，很更加有信心了：“這裝修，這設(shè)計，沒個十萬八萬下不來呀，誰接手誰賺到，啊呀，你這個店往外轉(zhuǎn)，真是易如反掌，你就等著好消息吧?！?br/>　　“我把幾張照片發(fā)給你。”建哥打開相冊，點擊發(fā)送。
　　“好，我再把你的店的優(yōu)越之處羅列出來――營業(yè)中米粉外賣店轉(zhuǎn)讓，現(xiàn)在淡季中營業(yè)額都2000元以上，不用多說好聽的，可隨便實地考察，天天賺錢，為開大店，忍痛轉(zhuǎn)出去，籌備資金，聯(lián)系電話……哥，你看可以嗎？”
　　“太可以了，說好了，只要轉(zhuǎn)讓出去，我請你吃大餐。”建哥把中介送到門口。
　　當天下午，就有電話打來，字正腔圓：“您好，我是艾迪餐飲文化傳媒公司，2019h城餐飲業(yè)年度論壇會暨第三屆美食達人頒獎盛典將于明日在‘金仰光’大酒店隆重舉行，經(jīng)過專家反復(fù)研究，慎重考慮，特邀請您于明早九點撥冗出席，請您盡快回復(fù)我，我給您留出停車位與座位?！?br/>　　建哥現(xiàn)在只想把店轉(zhuǎn)出去，便婉拒參加此活動，那頭不死心，接著說：“加個微信吧，我們詳談?！苯ǜ缏宰骺紤]，還是答應(yīng)了，心想：通過這個論壇，也許還能覓得一位理想中的‘乙方’呢，一旦出手闊綽，我們就被天上砸下的粘豆包爆頭啦！
　　那頭加我微信，備注“磊子”，通過后，我習(xí)慣性地點開頭像，差些嘔血三升――磊子胸前掛比黃金還閃亮的獎牌，一手拿比暖壺膽還大的獎杯，一手拖比雞血還紅的獲獎證書，更可惡的是，腰間還系象征“廚王”的金腰帶！打開朋友圈，盡是磊子和“師父”參加各類美食節(jié)或餐飲活動的照片，點開放大，“師父”與我四目相對，我再三辨認，頓生厭惡之感――媽的，又是王泰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