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夜里便是除夕大宴。
玉禧宮如往常一般的繁榮,華燈初上,歌舞升平。
長安甫一進殿,便看到皇帝坐在大殿之上,他的身側坐著的人,一如所料的是宋燕姬。在這一瞬間,楚洛的目光與長安交匯,不過片刻,他又將目光移到了別處。長安的眸底一沉,面上忽而生了微涼如雨的笑意。
席間,長安坐在皇后的下首,冷冷地看著這一派鶯歌燕舞的景象,忽然間的,她瞥到一束目光向她這里看來,她轉首望去,看到的竟是楚瀛。
長安抬首望了一眼坐在上側的宋燕姬,她一身華服,明媚而不失淡雅。她再向四周一打量,見鐘毓秀不在席間,心中陡然生了幾分戚戚之意。這是四年以來的第一次盛宴上,她沈長安沒有坐在楚洛的身邊,也是唯一的一次,眾人鄙夷而充滿妒意的目光沒有向她這里來,隱隱約約的,她竟感覺有些平靜和心安。
終于再坐不住,長安起身向皇后告安,退出了席間。在走出宮門的那一瞬,她忽然望見了太后的目光,陡然間,她想起昨日太后對她所說的一番話。
“得空的話,去冷鵲宮看看吧?!?br/>
冷鵲宮?那又是什么地方?
長安按耐下心底的疑惑,轉首向晚香道,“你可聽說過冷鵲宮嗎?”
晚香木然搖頭,“奴婢不知?!?br/>
長安輕輕嘆一口氣。她舉目望天,大片大片的煙火在她的頭頂綻放開來,她竟覺得有一絲孤獨和凄涼之感,不知是什么念頭突然涌上來,攢動著她說道,“去那里看看吧?!?br/>
長安轉眼望見玉禧宮的門口停著轎攆,有兩個小太監(jiān)正靠在轎子旁打盹兒,長安走上前去,兩人忽然被腳步聲驚醒了,見了長安,忙不迭跪下道,“貴……貴妃娘娘萬安。”
長安微微頷首,淡然道,“去冷鵲宮?!?br/>
一聽“冷鵲宮”三個字,兩個小太監(jiān)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道,“娘娘方才……方才說要去哪……”
“冷鵲宮。”晚香站在長安身邊又重復了一遍,心下不耐道,“你們是怎么了?”
“娘娘……這……”兩個小太監(jiān)互相看著,都不敢出聲,長安皺眉望著他倆,更是加重了幾分疑慮。
”娘娘?!逼渲幸粋€小太監(jiān)跪在前頭,愁眉不展道,“這除夕之夜,去冷鵲宮那種地方怕是不太吉利啊……”
說到此處,長安心里亦是黯然。她已經(jīng)到如今這個失寵的份兒上了,還怕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呢?于是便道,“你們只管去就是?!?br/>
在去往冷鵲宮的路上,長安亦是滿腹的疑慮,她隱隱約約的覺著,是太后故意設計如此的,可她又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所謂何意。
約是走了一刻鐘的工夫,轎攆帶著長安和晚香拐進了一條極靜極靜的小巷。長安見狀,忽的有一陣寒意迫上身來。
走到前頭,卻是有侍衛(wèi)把守,一看是重華殿的轎子便立刻放行了。
長安剛一下轎,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聲,一聲甚比一聲尖銳。
旁邊的兩個小太監(jiān)嚇得直哆嗦,連忙道,“娘娘別去了,聽說……聽說這個宮里鬧鬼呢……”
“胡說?!遍L安立刻轉頭嗔了他倆一眼,“這世間哪有什么鬼神之說,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罷了?!?br/>
雖是這樣說著,長安的心里隱隱還是有幾分后怕,但她又實在想知道太后為何執(zhí)意叫她來此處,想到這里,長安只好大著膽子向前走去。她剛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身后的兩個小太監(jiān)都沒有跟上來,于是便嘆了口氣道,“你們既然害怕,就在那里等著吧?!闭f罷,她轉首問晚香道,“你可要一同去?”
晚香雖然害怕,但還是強撐起一抹笑意道,“奴婢還是陪著娘娘吧?!?br/>
到底是無知者無畏,長安走在前面,首先叩響了冷鵲宮的大門。里頭似是忽然安靜了下來,哭聲靜止,一時間竟是安靜的可怕。
這宮里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個與大楚皇宮的繁華格格不入的地方。
長安這樣想著,毅然推開門走了進去。四周一片靜謐,連一盞燭火都沒有點,墻角密布著蜘蛛網(wǎng),長安剛一進門,陰腐霉臭的氣味便立刻充滿了整個鼻腔。長安蓮步輕移,小心避過這滿地的污穢霉爛之物,強忍著惡心走進了大殿內側。
“是誰?!”殿內陡然響起一女子的聲音,尖銳而又刺耳。
“是皇上的沈貴妃,你又是誰?”晚香大著膽子替長安回應道。
屋內女子干笑了兩聲,那聲音陰冷而恐怖,長安不由自主地縮緊了雙肩。
“是太后叫我來看看你?!遍L安靜靜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