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七年八月甘七,朱政與沈長萱大婚。
兩人一身喜服,并肩前往重華殿中向皇帝和貴妃問安。
沈長安把長萱的手交到朱政的手中,心中有百感交集,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得道,“你要好好待她?!?br/>
朱政重重地點頭,長萱則是一臉恬淡的笑意,她看向朱政,目光柔和得如潺潺春水。
長安望著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影,不禁看得出了神。一轉(zhuǎn)首,卻被擁入一個堅定而有力的懷抱中。
那懷抱是很熟悉的,很多年了,一貫如此。長安倚在楚洛的懷中,都能清晰地聽見他沉沉的心跳聲??墒沁@一次,她只能感受到她內(nèi)心深處不可見人的負(fù)罪感。
她為了一己私利,將自己的妹妹嫁出去了??v然是郎情妾意,花好月圓,可冥冥之中,卻夾雜了沈長安的私心。
一步錯,步步錯,她害死了宋燕姬,要隱瞞這一事實,必然要利用更多的人。
殿內(nèi)的沈長安思緒萬千,而殿外卻又是另一派好風(fēng)景。
三宮六院的嬪妃都集中在重華殿門口,看著這一對新人緩緩步出。那些目光里,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自憐的。月圓紅燭,鳳冠霞帔,都是她們此生再也得不到的。
鐘毓秀同蘭香站在門口,冷眼瞧著這一幕,眼中盡是不屑之情,“真不知道她沈長安打得什么算盤,竟然把自己的妹妹嫁給朱政了。”
蘭香掩口一笑,語意玲瓏道,“這貴妃娘娘啊,估計是想拉攏朱太醫(yī)呢。”
毓秀唇角含著譏誚之意,無聲冷笑道,“拉攏一個御醫(yī)算什么,也值得她下這么大的賭注?”
“貴妃娘娘哪及主子聰慧啊,知道什么人該籠絡(luò),什么人不該籠絡(luò)。她的妹妹只不過嫁了太醫(yī)而已,就擺了這么大的排場,真是小題大做?!碧m香一臉奉承,滿目盈盈地望著毓秀。
毓秀眼波微曳,目光略含挑釁,“她現(xiàn)在生了四皇子,皇上一顆心都撲在她身上,可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嗎?”
一說到皇子,毓秀頓時心下黯然。她現(xiàn)在膝下只有一個帝姬,況且月容并不如淑儀帝姬那樣得皇上寵愛。眼下,皇后有兩個皇子,就連沈長安也有了四皇子。雖然皇帝隔三差五地也來看她一次,但不論多少碗坐胎藥喝下去,都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思及此處,她不禁心下氣惱,拽一拽蘭香的袖子,憤聲道,“沒什么好看的,走了?!?br/>
蘭香一怔,連忙諾諾地跟在毓秀身后離去了。
申時,眾人都已悉數(shù)散去,重華殿又重新恢復(fù)一片寧靜。長安與寒煙和晚香一同走入院落,忽然她目光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門口投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長安微微失笑,也不回過頭去,只溫然出聲道,“皇上怎么來了?不是說明德宮還要事要處理嗎?”
“是我?!?br/>
長安笑容忽然滯在了嘴角,她認(rèn)得這聲音,她分明是認(rèn)得的。
她轉(zhuǎn)過身去,頷首為禮,“王爺?!?br/>
楚瀛輕輕點頭,目光溫煦如四月的春陽,望之便令人徒生暖意,他緩緩開口,卻仍是夾雜了一絲的喜悅之情,“本王聽聞貴妃的妹妹出閣,特意來向貴妃道一聲喜?!?br/>
楚瀛的目光落在長安的身上,眼里有深深的情意流轉(zhuǎn)。她盡力別過臉去,避開他炙熱的目光,溫言答道,“多謝王爺。”
楚瀛察覺到長安此時的窘迫,他輕輕咳了一聲,便轉(zhuǎn)了話題道,“本王聽皇兄說,貴妃前兩月誕下了四皇子,現(xiàn)在身體可好些了嗎?”
長安微微一怔,片刻才緩過神來。
他那樣的神情,分明是在擔(dān)心著自己。
長安的心頭倏然一暖,眼底有溫?zé)岬囊灰?,面上的笑容和緩而溫柔,“勞王爺掛心,已?jīng)好多了?!闭f罷,她轉(zhuǎn)首過去,向一旁的晚香溫言道,“云璟睡下了嗎?沒有的話抱來給王爺瞧瞧?!?br/>
晚香一怔,剛要答話,楚瀛卻搶在她身前出聲道,“不必了,本王進(jìn)去看看就好。”
語畢,他側(cè)身立于長安身邊,微微笑道,“由貴妃娘娘帶路,可好?”
長安凝眸片刻,頷首淺笑,“自然好。”
兩人并肩走在重華殿的曲廊上,沒有言語,只是靜默著,卻像是多年的夫妻,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寒煙站在兩人的身后,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九王爺與貴妃娘娘走在一起,那身影,真的像極了當(dāng)年的臨安王和沈側(cè)妃。
到了寢殿門口,楚瀛卻悄然站住了,微微讓出一條路來給長安過去,待長安踏進(jìn)了門檻,他才跟在身后,踱步進(jìn)去了。長安走在前面,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絲安慰與溫暖。
走進(jìn)殿內(nèi)去,云璟正躺在搖籃里,睜大了眼睛看向四周。一旁的乳母見了長安與楚瀛相伴進(jìn)來,起先是一怔,很快又如常笑道,“娘娘,九王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