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先生素來講究因材施教,突然發(fā)現(xiàn)了小徒弟在佛學上的天賦,從書箱里翻了好一會兒,找出一本佛經(jīng)。
他對佛學并不推崇,有這本書純屬讀書人收集書的脾性。
“這是后秦高僧鳩摩羅什譯寫的《大品般若經(jīng)》,為師前些年在長安游學時所得,現(xiàn)借給你,能讀懂多少就看你的悟性?!绷_先生語重深長地說,“有不懂的別問我,我也不懂?!?br/> 七郎驚訝得哭都忘了,震驚地說:“……先生都看不懂,我怎么可能看得懂?!?br/> “學佛看悟性,有頓悟的。為師對你寄以厚望?!绷_先生將佛教放在七郎面前。
七郎縮了縮身子,連連搖頭:“我不要做禿子!”
羅先生瞟了眼七郎的頭發(fā),是比尋常鄉(xiāng)下孩子要烏黑濃密,家里養(yǎng)得不錯……但,學佛對寒門子弟來說,的確是一條出路。
“我朝以‘均田制’與‘租庸調(diào)制’為基本田賦制度,成丁每年均需納丁稅和服徭役。但有一些人是‘免課戶’,不用交稅和服役的,如宗室、勛貴、官員……”羅先生緩緩說著,“此外,就是僧尼道士!”
看七郎聽得認真,羅先生說:“你若能做個僧官,也能庇護家族……將你們家所有田產(chǎn)納為廟產(chǎn),就能不交稅了。若能成為高僧,更是擁躉如云。這對寒門子弟而言,也不失為一條出路?!?br/> 有這些好處在,禿了算什么呢?
“我不要!”七郎鼓著臉說,“做和尚不能吃肉?!?br/> 羅先生笑道:“梁武帝蕭衍頒布《斷酒肉文》,僧尼素食之風由此建立,但即使是如今,也有許多高僧對食葷是不太介意的?!?br/> 七郎撓了撓頭,好像是這么回事……“可做和尚不能娶媳婦!”
羅先生失笑:“你小小年紀就知道娶媳婦了?你家有七兄弟,你不娶妻生子也無妨?!?br/> 七郎一本正經(jīng)地說:“娶妻可不僅是為了傳宗接代?!?br/> 羅先生:……你懂得有點多。
七郎為了避免先生繼續(xù)勸他做和尚,更為了避免自己可恥的心動了……一時忘了傷心,和羅先生匆匆告別,一溜煙跑了。
羅先生看著留在原地的佛經(jīng),遺憾的搖了搖頭……
他也曾在先皇長子帳下為官,后來皇長子暴斃……他仕途無望,無奈離開長安城。
若能教出一個高僧弟子風光回京,也是揚眉吐氣了。
可惜七郎明明有天賦,卻不愿意學。
七郎跑到小橋邊,被河邊涼涼的風一吹,心中的煩躁似乎消散了。
在先生這里哭了一場,又經(jīng)先生勸解,他猛地發(fā)現(xiàn),即使現(xiàn)在的年號是“明觀”,不是他夢中的“貞觀”,對他的生活也沒什么影響。
蜀王是皇帝的第六子,聽說叫李愔,和歷史上又對上了。
說不定晉王李治和武則天小姐姐還是有呢?
就算不能抱大腿走捷徑,也當不上宰相了,但也許能做高僧呢?……?。〔恍?,不行,禿是萬萬不行的。
七郎擰著眉,慢慢地走在田埂上,琢磨著自己的前程,最后決定……如果當不上官,還可以做雜貨鋪東家。
就像他夢中那樣,父母開雜貨鋪供他讀書,他大學畢業(yè)回家繼承家業(yè)。
命中注定開雜貨鋪,上不上大學都一樣、轉(zhuǎn)不轉(zhuǎn)世也一樣。
暢想著三寶商行開遍全國、商品遠銷海外,成為全國首富……回到家時,七郎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