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整個上午，快離開的時候，剛站起身，就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朝她而來。她盡量提起笑容，遠(yuǎn)遠(yuǎn)的便打招呼：“燕伯伯。”
在這兒見到彼此，兩個人似乎都沒有驚訝的樣子。燕兆年拿著新鮮的花，邊鄭重的放到墓前，邊和她道：“猜到今天你應(yīng)該會來這兒。”
“很抱歉，我來這兒的次數(shù)還比不上您?！鳖櫽案锌?br/>
“以前你是特殊情況?！毖嗾啄昕戳怂谎?，知道這段時間她經(jīng)歷的痛苦，“你瘦了?！?br/>
顧影摸了摸自己清麗的臉頰，微微一笑，“等到了那邊，每天吃漢堡，肯定會胖起來的。”
燕兆年深目看著她，眼里是慈藹，“你和你媽倒是越長越相像了?！?br/>
苦笑，“誰說不是呢？”
不但連長相，就連遭遇都這樣相似。顧影側(cè)目看了看墓碑上那張含笑的黑白照片，淺淺一笑，回過臉來看向燕兆年，“燕伯伯，以前的事，可能您還不知道?！?br/>
“嗯？什么事？”燕兆年也才將視線從靳瀾惜的照片上移開。
“我媽當(dāng)年懷您孩子的時候，有去您家找過您。只可惜……那時候她得到的消息是，您已經(jīng)要結(jié)婚了?！毕袷菍δ赣H當(dāng)年的遭遇和痛苦感同身受，顧影此刻的情緒也低落了一些，深吸口氣，才又道：“后來被從您家趕出來，可能是因?yàn)槭芰舜碳?，就發(fā)生了血崩。不但孩子沒能留得住，而且，差一點(diǎn)……我媽也有生命危險(xiǎn)?！?br/>
聽著顧影的話，燕兆年震驚不已?！斑@些都是你媽和你說的？”
“嗯，就在我媽走的前一陣子，親口和我說的。不過，看得出來，我媽走的時候已經(jīng)不怪您了。”
燕兆年久久的沒有回話，似乎是沉淪在自己過去的記憶中，面上全是悔恨和痛苦。<>他的視線，幽幽的落在那張照片上，如同深淵一般的眸子有復(fù)雜的情緒在翻涌。
20多年，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痛苦？為什么從沒有人告訴他，瀾惜被從燕家趕了出去？又是誰趕她出去的？
..............
顧影率先離開了。她識趣的將時間留給了母親和燕伯伯。確信自己去紐約以后，媽媽也不會寂寞，心里安心了許多。
離開之前，顧影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始終站在墓碑前，距離已經(jīng)遠(yuǎn)到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是，陰雨綿綿的天空下，能清楚的感覺到哀傷的籠罩。
如今，他們已經(jīng)是永遠(yuǎn)的陰陽相隔，獨(dú)?；钪挠粲艄褮g。那么……自己和燕北呢？將來的將來，他們可還有機(jī)會重逢？
................................
要離開的前一個晚上，顧影壓著燕北替她辦好的所有手續(xù)——包括護(hù)照和簽證，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迷迷糊糊想起昨天下午在小區(qū)門口遇上他，他說……
不會去機(jī)場送別。
她翻了個身，看著頭頂?shù)奶旎ò濉?br/>
這樣倒好……
她也累了。不想再經(jīng)歷離別的場面……
.......
翌日。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將整個城市重新洗刷了一遍。到清晨，雨已經(jīng)停了?？諝饫锒忌l(fā)著青草的味道，格外清新。
出租車，從小區(qū)，一路開到機(jī)場。<>她開著窗，癡癡的看著這個城市的一幕幕飛快的從自己眼前劃過。風(fēng)吹動著發(fā)絲，打在眼里，有些痛，讓她不可遏制的漲紅了雙目。
垂首，看了看手機(jī)。一直，一直很安靜……從那天出院回到這里以后，再也沒有響起過。
她知道……以后，也再不會響起……
動手，直接將電腦摳了下來，sim卡取出來，小心翼翼的塞進(jìn)錢包里。
........
寄了行李，在安檢口排隊(duì)，她強(qiáng)逼著自己不回頭。既然他說過，今天在出差，那么……他不會出現(xiàn)在這兒的……
總算過了安檢，她提過自己的包，到底還是忍不住回頭。
一剎那，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巋然不動的立在那。她以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眼前已經(jīng)被淚水氤氳得一片模糊?？墒?，他的身影卻依舊清晰。穿越人群，她的視線與他的對上。整個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們存在……
他微笑著，和她揮手說再見。
她也努力揚(yáng)唇，綻開最美的笑容。只是，眼角的淚，卻越流越多。
他看著她，看著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走出自己的視線，淡出他的生命……從今天開始，她會獲得新生，他卻已經(jīng)埋葬在過去……
..............................................
自從老爺子暈過去之后，一些跳梁小丑全借機(jī)蹦了出來，落井下石的人不少，以至于讓燕家更是雪上加霜。燕兆豐昨晚被突然帶走，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聯(lián)系上。
顧怡來找過燕北，可他斷然拒絕了。<>
她走了一個星期后。
公寓。
沒有她在的房子，變得異常冷清。這里，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再沒有一絲溫情。
燕北點(diǎn)了一大疊錢遞給陳姐。
“燕總，這太多了?！边@個月都還沒做足，況且，工資也沒這么多。
“你不但照顧她，還一直陪著她，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毖啾睂㈠X塞進(jìn)她手里。他知道陳姐最近生活的為難，丈夫剛在工地上摔斷了腿。
陳姐連連道謝，感慨：“你們兩個都是好人，上帝真是不公平。顧小姐就這樣走了，真是太可惜了！以后，她還會再回來嗎？”
“如果她還回來，將來一定還請你來照顧她?！毖啾钡幕卮?，模棱兩可。其實(shí)……答案，他也不清楚……
他放她走了，她有飛翔的自由，他卻沒有留下她的權(quán)利……
即便是這樣的回答，陳姐也很開心了，“那咱們可說定了，將來顧小姐回來，我一定還來照顧她。要是能再懷孕那就更好了！”
燕北聽著，淺笑，并沒有再回陳姐的話。送了她離開，才重新回到公寓里。
直到現(xiàn)在，她留下的錦盒還在沙發(fā)上。燕北拿過來打開，怔忡的看著那碧綠的鐲子，想起過去種種光景。從口袋里摸出那枚璀璨的鉆戒，他一并放在錦盒里，塵封。
起身，步進(jìn)她住的臥室，拉開抽屜，想要將錦盒放進(jìn)去，可是，一眼便見抽屜里躺著幾張照片。
皺眉，放下錦盒將照片抽了出來。一張張照片看下去，心略涼。他們就是這樣對他，對他的女人的？
正想著，手機(jī)鈴聲轟然作響。他看了眼屏幕，是洛七的電話。
“二少?！?br/>
“嗯?！彼榫w不佳，聲音也是冷的。
“您趕緊來公司吧，大家都到這兒來了?！?br/>
“哪些大家？”
“老太太，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到了?！?br/>
“正好，我正要去找她們。你告訴老太太，我馬上就過來。”燕北道。洛七匆匆應(yīng)了一聲，將電話斷了。
再看了眼照片，燕北將它們收在身上，抓了車鑰匙出門。
.........................
到公司的時候，三位長輩正等在辦公室內(nèi)。外頭的職員們都忍不住好奇的探頭想要看個究竟。這燕家女眷都出動了，定是為了大事兒。
洛七正趕著他們的時候，燕北就到了。臉色不那么好看，大家立刻轟然而散。
推門進(jìn)去，顧怡立刻就站起了身，燕北垂目看過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紅了眼眶，面上全是六神無主的不安。
“奶奶?！彼群屠咸蛄苏泻?。
老太太微微頷首，“來，坐吧。顧怡，你也坐！”
了整新樣影。顧怡哽咽著，“媽，現(xiàn)在兆豐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我哪里還坐得下去？也不曉得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br/>
她說著，就直抹眼淚。柯容看了眼兒子，起身去拉妯娌，“你先坐下，別光哭。哭也沒用。老太太不都來了嗎？小北又不是個硬心腸的人，他不會見死不救的?！?br/>
燕北沒說話，只感覺顧怡祈求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能感覺到蒼老的手隱隱顫抖，“小北，你叔叔昨兒被帶走了，這個你一定都清楚了吧？”
“嗯……燕藍(lán)和燕傾都和我說了?！弊蛲硌嗨{(lán)哭著打電話過來，嚇得魂都沒了。
老太太痛心疾首，“你再不幫忙，你叔叔當(dāng)真就沒救了！”
“是啊，小北，算嬸嬸求你了，好不好？”顧怡抽噎著，“你那么疼小四兒，你也不希望她往后就過沒有爸爸的生活。她還那么小啊……”
想起燕藍(lán)那丫頭天真善良的模樣，燕北心微痛。老太太的手，冰涼刺骨，讓他亦覺得透不過氣。
沉默了良久，他看住老太大祈求的眼，“奶奶，您知道我娶蘇染，意味著什么嗎？”
老太太微愣。
他笑一下，有些寒涼，“意味著，這輩子您孫子都要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br/>
老太太一怔，一時說不出話?？氯莩饬艘痪?，“小北，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你別嚇奶奶。”
“心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比身體要關(guān)在監(jiān)獄辛苦千萬倍！”他扭過臉來看著自己的母親，“媽，我說錯了嗎？這些年，爸過得不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