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耀來時,顯然已聽了李清一肚子嘮叨。
有能力又如何,請你來做事還要先談條件,真以為祝區(qū)長好說話?
話不能單聽一邊,祝耀倒沒有先入為主,看到孟昕已下車等候,見到自己規(guī)矩行禮,也并沒覺得她有李清講的那樣乖張。
“找我有事?”
“上次我平了砂石礦的帳,回去想想總覺得還有漏洞可抓。砂石礦和玻璃融煉廠帳目我做得熟,所以這次想一口氣弄了,一區(qū)二區(qū)那些老帳有些復雜,不能總用同樣手法。”
祝耀看了李清一眼,那意思很明顯,不說是談條件的嗎?瞧人家這如數家珍心里還是想著帳的事,哪有他說的那么差。
李清哼了一聲,負手接著往下聽。
“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再給你找個幫手?”祝耀問。
孟昕搖頭,“我只想請你帶我去礦區(qū)轉轉,最好是融煉場流程也讓我看一遍,或許能找出好的辦法去平帳。比如,那些黑渠道……”
祝耀盯住孟昕,似是在思索。
“你怎么知道有地下渠道?從哪兒聽來的?”李清把剛剛那點小矛盾拋到腦后,疑惑問道。
孟昕指指上頭,“我也倒了一陣貨,見的人聽的消息比你只多不少?!?br/> 沒待李清說話,祝耀先開了口。
“那上車吧,正好我進礦區(qū)一趟,邊走邊說。”
孟昕本就站在車旁,只不過從接她的普通鐵車換上了祝耀的私駕,李清看著車轟轟開走,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想了半天才一拍巴掌。
說好了喊來幫他做帳的,原該他接了人就該進去做事,怎么人又跑了?
進礦區(qū)?得多久回??!
去往礦區(qū)的路上,兩人并未交流,孟昕靠窗半閉著眼養(yǎng)神,祝耀照例翻閱一大堆要看的文件,寫寫劃劃。
余光瞟到,孟昕倒挺佩服他這份工作勁頭。
大部分文件都是他親自動筆寫總結,和那些連字都認不全的分區(qū)區(qū)長相比,真算是文化人了,難怪一人管了十九層三礦區(qū)。
“你很喜歡玻璃?”他忽然開口,嚇了孟昕一跳。
車勢漸緩,震動也明顯起來,看樣子是快到了。
“貴重的東西,誰都喜歡?!?br/> 孟昕將窗簾拉開一點,借著車燈光線去看前方,“這里產砂石礦嗎?”
“再往前一點,有水的地方淘出來,很快?!?br/> 祝耀沒再多說什么,又回到了文件中,孟昕松了口氣。
祝耀看出她對玻璃的興趣大于尋找所謂平帳方法。
和聰明人說話,真是要提防很多,
不過就是猜出想法也沒關系,和解釋的一樣,好的東西誰不想瞧瞧,就當是一個愛虛榮的女人,想親眼瞧瞧鉆石礦好了。
車停在一片極寬廣的石灘,礦洞比孟昕想的深遠,前方亮著許多燈,幾條能同時通行三四輛大型礦車的分支礦洞正傳來轟隆隆的機器聲。
有人遞來長靴,是一種類橡膠的材質,穿著鞋套進去踩著軟軟地,拉起來卡到大腿根,兩邊有彈性肩帶套在身上防止脫落。
試試走動起來勉強不掉,孟昕便跟著祝耀往里,沒多久便踏進一片淺水灘里。
制造玻璃的原材都是在這種地底河灘篩出來的,連水帶砂裝進斗車,然后又倒進大的礦車里。
“每進一段就要打樁,防止坍塌。砂石?不用擔心,礦洞很結實,這邊管理嚴格,不會有蛀蟲亂挖?!睂τ诿详恳恍┨釂枺R眯那榈鼗卮?。
他似乎很喜歡礦洞,比坐在辦公桌前更活躍,不時彎身抓起一把礦渣查看,又扔進水中。
孟昕摸摸礦洞壁,發(fā)現確實很堅硬,不像是她以為的全是砂石質地,經水沖刷會引發(fā)不確定風險。
“主要是這這一片水質的原因,長期泡著的地方才會脫落,水落下去,石質見風就硬。不是這個特性,也就不合適做為礦源使用了?!?br/> “您所指的蛀蟲是蟲蚊之類的嗎?”孟昕明知故問。
“你都打聽到黑渠道了,還不知道蛀蟲是什么?”
“要是事事靈通,我該做分區(qū)長了?!?br/> 祝耀笑起來,“走,帶你看看去?!?br/>
進入一條廢棄礦洞,祝耀指著壁上某處劃了個范圍,“這就是蛀蟲打的孔。一點也看不出來吧?他們就這點小聰明,挖通了又蓋住私自埋礦。買通礦車位置,通過私人渠道流出去,利益就到了手?!?br/> 就很簡單,有私心的礦工挖出了品質高的大塊砂石礦,在礦洞薄弱處找個點,將私貨全埋進去,下工檢查時一身干凈。
這種黑渠道都是有線串聯(lián)起來的,車上有人,檢查處有人,上去貶售也有人。
不止是八層有車隊出去送貨,礦車進進出出一天不知多少,跟車的人私藏珍稀礦種一個來回就能賺到常人難以想象的數額。
孟昕曾經參與的,就是這長長鏈條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雖然各區(qū)都有這種私利生意,但礦石利潤最大,帳也走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