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稀薄了不少,興許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什么需要隱瞞的事情,余下的一些寒冷和雨水不過是用來體現(xiàn)姑娘手心里火石作用的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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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徐長安和李知白隨意的聊著。
李知白震驚于徐長安對于雨水的特殊,卻沒有追問。
她臨近乾坤境,都無法看透雨水的本質(zhì),徐長安卻可以輕易當(dāng)下,這里面可以說道的東西太多了,絕非是看起來那樣的簡單。
至少,她開始相信徐長安的來歷非凡,八成就是仙人轉(zhuǎn)世。
徐長安發(fā)現(xiàn)李知白總是在說一些有的沒的就是不說正事,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氣。
先生詢問他一些關(guān)于云淺的事情、一口一個妹妹的看起來十分的感興趣……這至少表明,云淺丹田的問題只怕先生揮手之間就可以解決,所以如今這一對老師與先生可以說是各懷心思。
“唉。”徐長安輕輕嘆息,聽著李知白的話后,頗為無奈的說道:“先生賜下的機緣……”
他話沒有說清楚,但是李知白自然明白徐長安的意思。
她的確給了云淺機緣,可是最后卻落在了一盒胭脂上,就徐長安那個一塊靈石恨不得當(dāng)成兩塊靈石花的性子,能不心疼的現(xiàn)在去找云淺……已經(jīng)是他心態(tài)好了。
聽著徐長安的嘆息,李知白坐在桌前,輕輕研著墨,隨意的說道:“心疼了?”
“那是自然?!毙扉L安看向桌上那柄普通至極的長劍,如實說道:“作為一個劍修,學(xué)生可是一直想要一柄好劍的?!?br/>
“你倒是不客氣?!崩钪啄弥氖诸D了一下,回頭看著身后的少年,有些無奈的說道:“我是給妹妹的見面禮,她想要的就是最合適的?!?br/>
徐長安輕輕咳了一聲:“先生說的是?!?br/>
李知白轉(zhuǎn)過身,卻不再研墨汁了,反而說道:“怎么,不想著欠我人情的事情了?”
“先生許我進(jìn)了門,再與先生論人情可就見外了。”徐長安認(rèn)真的說道。
道姑的性子他也了解一些,云淺能讓她換上一聲妹妹,自然不想要聽道見外的話。
說著,徐長安眨眨眼:“還是那句話,學(xué)生欠先生的已經(jīng)很多了,也不缺這一個?!?br/>
“……”李知白眉眼間帶著幾分無奈。
其實,見到了那雨水和徐長安之前奇怪的聯(lián)系、再想到掌門對他的態(tài)度,李知白覺得仙人轉(zhuǎn)世之名并非無的放矢,可是她的確很難將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少年與什么仙人聯(lián)系上。
“好了,知道你缺一把好劍。”李知白寵溺的看了一眼徐長安,站起身子,將手里的墨石丟給徐長安:“研磨,劍的事兒……我?guī)湍懔粢庵??!?br/>
她許了徐長安進(jìn)門,如今又認(rèn)了云淺做妹妹,到真的不能厚此薄彼。
“遵命?!毙扉L安接過墨石,眼里有些許意外,沒想到先生這樣的好說話。
果然,成了被承認(rèn)的學(xué)生,待遇就是不一樣。
徐長安走到李知白方才坐著的地方,手指隨著墨石輕輕在硯臺上摩擦,有墨汁逐漸成型。
在他的身后,李知白取了一只淺毫在手指間靈活的轉(zhuǎn)動。
“先生?!毙扉L安看著墨汁逐漸將清水染成黑色,問道:“先生點油燈、使凡墨、穿布衣,這難道也是一種修行?”
聯(lián)想到祝平娘在北桑城做鴇母,徐長安有些好奇。
“修行?應(yīng)當(dāng)算吧?!?br/>
“應(yīng)當(dāng)?”
“怎么,去了一趟百草園,便覺得我教不了你了?”李知白輕輕一笑。
“可沒有?!毙扉L安淡定的說道:“百草園的師姐師兄不知先生的本事,學(xué)生還是知曉一二的。”
“我能有什么本事?!崩钪鬃叩叫扉L安身后,指中白毫沾墨落筆,一氣呵成。
落在紙張上時,白皙紙張上多了一道筆直的線。
徐長安看著眼前黑白分明的一道直線,心想先生特意研墨,就是要化一條線?
“知道我想與你說什么嗎?”李知白問。
“學(xué)生愚笨?!毙扉L安搖頭。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吧?!崩钪缀鋈粏?。
徐長安一愣,隨后點頭,他一直以來問不出口的話被云淺接觸了一個時辰就摸清楚了。
“覺得怎么樣?”李知白說道。
怎么樣?
徐長安又是一愣,沒有明白李知白的意思。
是說名字怎么樣?
徐長安摸不清楚李知白的意思,不過還是沉思了許久后,看著紙張上的“黑白分明”,認(rèn)真的說道:“知白守黑……是先生教我的道,學(xué)生受益匪淺?!?br/>
記得初次下山殺人回山,先生告訴他善惡是立場與身份標(biāo)識的區(qū)分,妖與人也是一樣。
那時候徐長安就覺得,他喚李知白一聲先生是很幸運的事情。
聽著徐長安的話,李知白眨眼的頻率快了一些。
說實話。
從方才看見徐長安可以無視漫天雨水之后,盡管徐長安表現(xiàn)的和以往沒有分別,但是李知白的心依舊亂了。
石青君能想到的事情,她也能想到。
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謫仙人,那他下來走一趟,求得是煉心還是別的什么……天知道。
與這樣的人結(jié)緣,還教了他“道理”,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李知白也不清楚。
李知白只是想知道,徐長安在她這兒究竟學(xué)到了什么,要是真的沾上了她的三份道韻……說不得會讓徐長安未來修行的路收到她的影響。
這才是大因果。
大因果……這重要嗎?
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無論徐長安有怎么樣的麻煩,在李知白眼里都是他的學(xué)生,她才不在意他又什么前塵,哪怕石青君再問她一次,她仍舊會說將徐長安當(dāng)成一個孩子看。
她之所以詢問徐長安,只是為了日后石青君再找上她詢問關(guān)于徐長安事情時,她不至于一問三不知。
“我教你的道?我教你什么了?!崩钪讍?。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毙扉L安緩緩道。
“你讀過道經(jīng)?”李知白不意外。
“回先生,學(xué)生曾經(jīng)有個工作就是給云姑娘看書閣,掃過兩眼?!毙扉L安說著,輕聲道:“知白守黑意為明知本性潔白,明白是非對錯,卻守持混黑的態(tài)勢,外表要裝成愚鈍,笑看塵世變幻,正如先生您……的名字?!?br/>
徐長安就差沒有直說他覺得李知白是個“隱藏大佬”了。
他一向謹(jǐn)慎,這種話是不會說出口的,但是面對先生,卻也沒有什么話不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