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哀嘆過后，夫妻倆就這樣干坐著，不吭聲了。
　　“爸…”
　　牛娃的喊聲打破了死寂的沉默。
　　銀狗回過神，像看新大陸一樣的看著兒子：“你，你怎么回來了？不要上學(xué)？”
　　牛娃臉紅撲撲的，看來沒少奔跑：“不是啊，要上學(xué)的。老師讓我回來和你們說一聲，我去學(xué)校住宿，可以節(jié)約很多的時間用在學(xué)習(xí)上，好全力以赴備戰(zhàn)高考?！?br/>　　“噢，那挺不錯的…”銀狗愣了一下說道。
　　桂花急了，“好啥好，有錢住宿嗎？”
　　“也是哦，那個…”銀狗恍然大悟，尷尬得不行。
　　牛娃喘了口氣說道：“不用錢，我跟毛老師住一個屋，每個禮拜我回來拿一次糧食過去，菜嘛，我也拿些過去。我班主任說了，他吃啥我就吃啥。反正我又不挑食，填飽肚子就得了?！?br/>　　“那，那好吧?，F(xiàn)在就去嗎？”銀狗問道。
　　“后天中午去學(xué)校，今天不是禮拜五么？老師提前回來準(zhǔn)備一下！”牛娃興奮的說道。
　　“好，好，我去給你收拾一下…”桂花面無表情的說道，起身去兒子的小屋子收拾被褥。
　　牛娃拉住她的手臂，“媽，急啥，后天才走，你現(xiàn)在收了被褥我晚上睡地上？”
　　“對對對，糊涂了…糊涂了…”桂花尬笑道：“我去地里摘菜…你們聊?！闭f著就撒手出去了，走到曬谷坪時，硬是哭出了聲。
　　她也不知道為啥，就是想哭，但是又不想被人看到。她這幾天心里憋屈的慌，總是想煮豬食，每次吃到豬肉，幾度如鯁在喉，心里極度不痛快，呼吸都覺得不順暢。
　　“爸，跟你商量一下，老師問我想報考什么專業(yè)。我想問你一下。”牛娃坐在他身邊說道。
　　銀狗苦笑道：“你爸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文盲，你問我，我問哪個去？”
　　“爸，你別這樣說。在我心里，你就是一本書。讓我學(xué)會寬厚待人，隱忍。”牛娃哽咽道：“老師說了，根據(jù)我的成績，可以填三個學(xué)校…”
　　“哪三個學(xué)校？湖南的嗎？”銀狗一頭霧水，他學(xué)校門都沒踏進去過幾年，和他說學(xué)校？簡直是扯犢子！跟他說種莊稼還差不多！
　　“北京的，聽說北大和清華很不錯。我老師又怕我想家，然后又說，也可以選擇湖南大學(xué)。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知道不？就是在我們省會長沙呀，很出名的?！迸Ｍ夼d奮的說道，每次說到學(xué)習(xí)，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總有星光在閃爍。
　　“北京，不是首都嗎？咱們毛主席的像是不是就掛在北京天/安/門？”銀狗一聽這個，也來勁了。農(nóng)民的小夢想，也希望有朝一日進大城市走一走，看一看。
　　“對，就是在天/安/門/廣場！”
　　“那好啊，去北京上大學(xué)，學(xué)費你不要擔(dān)心，我賣/腎賣血都要供你讀書！”
　　“爸，賣這個犯法的，犯法的事咱們不能做。老師說了，如果我考得好，可以申請貧困生，會減免部分學(xué)費，高考假如考全省第一，還會有獎學(xué)金。”
　　“考第一…第一，是不是很難？”
　　“也不是很難，不過，我有其他的想法…”
　　牛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銀狗一陣納悶。
　　“家里有毛筆不？”牛娃岔開話題，又繼續(xù)問道。
　　銀狗的嘴張成了大大的0型，“毛筆？啥玩意？你不是用鋼筆的嗎？這個什么毛，筆？能寫字？”
　　“寫書法的一種筆，有鼠毛，羊毛，馬毛等制作而成…”
　　“動物毛能寫字？沒見過…不曉得是啥書，什么法?！便y狗大吃一驚，漲知識了。
　　“特制加工做成的，能寫字，還很好看呢。我去拿給你看，我好像帶回家了。我老師給了我一支，上次帶我去鎮(zhèn)上，給了我一支，十塊錢一支呢，還是最便宜的?！?br/>　　牛娃起身去小屋找毛筆和墨水了，只剩銀狗坐在堂屋目瞪口呆的想著那個書什么法，羊什么毛，到底是啥玩意？？
　　“喏，就是這個東東。寫字可帶勁可好看了，我學(xué)了二年啦。每天午休時間，我就讓毛老師教我。宣紙那些都是他的。”牛娃從小屋拿出幾張白白的宣紙和一支好看的毛筆走出來說道。
　　“噢…就是這玩意啊…”銀狗似懂非懂的拿走兒子手中的毛筆，把那撮毛放在嘴巴邊咬了咬，然后又用手捏了捏：“這玩意還能寫字，真是奇怪啊。你快寫一個給我看看?！?br/>　　“好呢，我先找個碗來倒墨水?！迸Ｍ揶D(zhuǎn)身去門口拿起一個喂雞的破碗，洗干凈后再用布擦干凈，進屋后把一瓶英雄黑墨水倒進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