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艷的絲綢細膩地將碧落坊四個大字包裹,大紅花盛開在兩側(cè)。牌匾之下身著大紅喜服的余生抬腳邁出門檻,潔白的靴底踩在堅實的青磚地面上,黑色的靴面不染一塵。大紅的紅袍質(zhì)地輕薄,微寒的晨風卻揚不起低垂的衣袂。
抬頭看了一眼晴朗天際的朝陽,一拂寬袖似是在擁抱著此刻的得意,又仿佛是在迎接不可知的未來。
翻身上馬,身后嗩吶尖聲喝頭彩,鑼鼓鞭炮不甘其后。爭相吟誦間,送親的隊伍緩緩開動。
身下是健碩的高大白馬,兩側(cè)是潑灑花瓣開路的粉面丫鬟。在余生的身后沒有轎子,因為他是去入贅。但送親的隊伍著實長得令人發(fā)指,領(lǐng)頭的余生已經(jīng)出了清靜街,順著紅毯進入西城,抬著禮箱的惡奴還在碧落坊門前望著人頭攢動的隊伍,端酒劃拳。
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圍觀,更有起早等待已久的居民望著史無前例的龐大隊伍羨慕不已。更有采來鮮花的婦道人家,擼了花瓣揮灑遍地。在宋人的眼里,只要是喜事,那便值得祝福。
鑼鼓喧天的隊伍在忘歸處的門前緩慢移動,后院的小丫鬟卻是第一次沖那頭名為花貓的黑豬發(fā)了脾氣。理由便是吃太多,長肥了不再可愛。
紅毯上的白馬氣宇軒昂,眼眸中不加掩飾的高傲。能夠走在隊伍最前,便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白馬步履輕盈,時而抬頭晃蕩兩下,顛簸著馬背晃晃馬尾,絲毫沒有在意馬背上之人是否與他同樣自豪。
馬背上的余生頭戴高冠,眉宇間五味雜陳。有引而不發(fā)的殺氣,也有對于所謂入贅的漠然,不加掩飾。
白馬領(lǐng)頭的隊伍漸漸走過西城,繞道北城,復又長驅(qū)直入向著皇城周邊的大臣府邸行去。
大臣們的賀禮早在昨日未宵禁之時便已經(jīng)送了過去,白馬每走過一處府邸,府邸中便有等待已久的大臣轎輦安插進送親隊伍。若朝中事務纏身,也得安排懂禮節(jié)識大體的親眷參賀。
樂聲所至,無有不恭。
來到程府,等待已久的程家夫婦攜手登上轎輦。只是暼了一眼程沛然的父母,余生終于放下心來。暗自慶幸一聲:“好在她沒來。”
話雖如此說,可余生卻是止不住地往院墻內(nèi)的閣樓上偷望。嘗試幾次后,余生勉強克制自己,保持著目不斜視的端正坐姿。
閣樓之上,邱晨端起一杯茶,望著浩浩湯湯的送親隊伍,譏諷道:“忘歸處當真是財大氣粗啊,如果威遠將軍知道這么龐大的隊伍去給他送終,得有多感動?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動呢?!?br/> 邱晨本就是隨口一說,并沒有表現(xiàn)出想與程沛然交流的欲望。而程沛然也沒有接話,因為這個語言游戲不好笑,更何況這個笑話是從不會說笑話的邱晨口中說出。轉(zhuǎn)身來到那架不知何時常被架于閣樓之上的箏旁,嫣然素手,奏得一地金枝玉葉。
邱晨抬手,中指與食指間夾著一張黃色的符紙。抬手一揮,大風突起,吹徹樓閣不掀紗簾,然符紙已飄然來到送親隊伍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