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上,一路經(jīng)過的宮女亦或者是太監(jiān)們都被勒令站在一旁觀看。
趙雋寒的膝蓋已經(jīng)被磨出了血,膝蓋上鮮紅的血跡浸透他單薄的衣衫,他一步一叩首,目光始終平視著前方,全然不顧站著的人的視線,他一向都知進退,不過是一場刻意的羞辱,沒什么承受不了的。
和鈴早早就背過身去,不忍再看,眼眶早已紅透,薄肩微抖,濃重的辛酸漫上心頭。
莫約過了半刻鐘的時辰,趙雋寒才屈膝移到文苑宮的大門口,劉晉站在門邊守候著,朝里邊喊了一聲,“督主,人已經(jīng)過來了?!?br/>
過了一會兒,先是一聲輕笑,而后才傳來一道涼薄的聲音,“送三殿下回去吧?!?br/>
劉晉應了聲諾,這才抬眸瞧了瞧面前的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殿下慢走?!?br/>
趙雋寒不慌不忙的從地上站起來,晚冬的正午依舊是很冷,唇齒早就泛起了白,可這張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情感上的波動,這樣聲勢浩大的一場羞辱,對他來說竟是什么都算不上的。
劉晉吃驚于他的表現(xiàn),不過一瞬就又想通了,這宮里頭什么樣的人精沒有?他不僅聰明,還能忍,若是運道足夠好的話,將來成為人中龍鳳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可惜了,早早就得罪了督主。
趙雋寒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文苑宮。
和鈴這才敢回頭,紅著眼凝著他僵直的背影,垂在半空中的手死死的握成了拳頭,她臉上傷口的血跡已經(jīng)凝成血塊了,方才不覺得疼,這會兒倒是感受到了明顯的痛意。
和鈴自嘲的笑了笑,纖細的手指不由得撫了上去,輕闔眼眸,耳邊還回蕩著宋端離去前的威脅,他不準她治臉上的傷,他刻意的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疤痕,和鈴想不通這是為什么?
和鈴也懶得去猜,宋端那樣的人物不論是過多少年,都是她惹不起的,那就只能盡力躲著了。
和鈴還要回司膳堂交差,她頂著一張可怕的臉回去時,把里邊的人都嚇了一大跳,一個個的跳離好幾步遠,倒是司膳嬤嬤一點都不吃驚,盯著她看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既然是督主發(fā)話的,那就是我也沒有辦法了,你回去好好歇兩天吧,這張臉是做不得送膳的差事了,往后你便留下給廚子們打打下手吧。”
和鈴點頭,“謝嬤嬤體諒。”
和鈴用手撕了撕外邊的血痂,頓時劃痕上的血又溢了出來,她用手抹了抹,半張臉都染上了血跡,她笑了笑,竟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和鈴知道趙雋寒肯定是比她先回來的,她想起來他卑躬屈膝被踩在腳底下的模樣,想起他風輕云淡接受折辱時的模樣,胸腔中的酸澀感越來越重,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搭上門把,輕輕推開門。
趙雋寒坐在地上,背靠在床邊,他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呼吸間也不見起伏,就好似死去一般,白皙至透明的臉龐的額頭上有個清晰的紅痕,血肉模糊。
和鈴緩步走到他身旁,輕輕蹲下自己的身子,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打量著他,近的好像連毛孔都能看清楚。
趙雋寒的睫毛忽然動了動,他輕輕笑了起來,然后緩緩抬眸,問:“看什么呢?”
和鈴忍了好半天,開口時還是不由得哽咽了,她問:“你是不是很疼?。俊?br/>
趙雋寒一愣,搖頭,“不疼,真的不疼的?!?br/>
和鈴的手不敢去碰他的傷口,她吸吸鼻子,滾燙的眼淚隨之落下,“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br/>
今天如果不是她連累了他,他不至于會被這樣折磨。
不等他開口,她又說:“下次,你不要管我了?!?br/>
趙雋寒用手指替她拭去淚痕,神色溫柔的很,沒有說話。
和鈴別過臉,喉嚨干澀道:“我去拿藥,你的傷很嚴重?!?br/>
趙雋寒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目光也未曾從她身上移開,她從柜子里翻出自己之前調(diào)好備用的傷藥,跪坐在他面前,她身上仿佛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她神情認真,漆黑的瞳孔里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不得不說,這個認知讓趙雋寒覺得很開心,連帶著額頭上的傷都沒有之前疼了。
和鈴很快就替他清理好了傷,腿腳跪久了都開始發(fā)麻,她準備站起來時,趙雋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力將她拉進懷里,她往他胸膛里一倒,整張臉都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