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太醫(yī)的建議下,老太君又臥床休息了幾天,然后就到了春社之日。
社日是古時的人們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唐人有詩云:“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說的是社日這天,村民都去土地廟了,村里家家戶戶門扉半掩,人們先用酒肉祭過土地神,再看社戲,歡聚宴飲,直到樹影西斜,才喝得醉醺醺的由家人攙扶著回家。
因為是村寨或閭巷居民的群聚活動,故曰“社日”,取集會結(jié)社之意。
沈府家大業(yè)大,光府里就有幾百口人,再加上本族親眷,聚在一起人就更多了,所以每年的社日都不出門,而是把親戚鄰里邀到府里來。后園就有一座土地廟,旁邊是私家戲園子賞心閣,到了那天,戲閣大開,閣內(nèi)唱戲,閣外空地上擺著流水席,仆人不分等級全都可以坐席,有時連主子也被他們拉過去飲幾杯,頗有點上位者與民同樂的味道。
一年中難得有這么一個樂呵的日子,仆人們都很興奮,未到五更俞宛秋就被吵醒了。她住的院子位置偏僻,平時總是很安靜,所以不慣嘈雜。
本來依一般的規(guī)矩,俞宛秋的睡房里應(yīng)該有侍女打地鋪的,至少外間要有人,以供她隨時使喚??伤菑默F(xiàn)代社會穿越過去的人,講究私人空間,也沒把主子的身份看得有多嬌貴,不至于連下床倒一杯茶都非要侍女代勞。
好容易熬到天亮,她掀開門簾,就見蘭姨坐在廳里指揮小丫頭們?yōu)咄ピ?,轉(zhuǎn)頭瞧她出現(xiàn),立刻眉開眼笑地說:“起來了?今兒可得好好打扮,沈家的春社一向熱鬧。賞心閣昨兒就收拾出來了,聽說請的是云雀班,不知那筱云雀會不會來?還是去年二老爺過五十大壽的時候聽她唱過,嘖嘖,那嗓子,真不枉了‘云雀’之名?!?br/>
俞宛秋回想起上次安南王妃來的那天發(fā)生的事,就對打扮、赴宴之類興致缺缺,蘭姨察言觀色,忙上前安慰道:“現(xiàn)在不比以前,現(xiàn)在姑娘可是老太君跟前的紅人,這府里還有哪個敢給姑娘臉色看?等著吧,過一會兒老太君那邊就派人來接姑娘了。<>”
這次沒讓蘭姨等多久,才吃過早飯,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頭紅蓼就進來傳話:“老太君請姑娘這就過去,說今兒客人多,姑娘在那邊,也可以幫著陪陪客人說說話。”
蘭姨驕傲之情溢于言表,看向素琴她們的眼神仿佛在說:聽聽,聽聽,讓姑娘去幫著招呼客人呢,這不明擺著把姑娘當(dāng)成自家人了么。
老太君中風(fēng)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俞宛秋過去請安時,老太君就曾提議讓她搬到樂壽堂旁邊的西廂居住,被宛秋以“舍不得一院子花草”為由婉拒了。老太君還要堅持,俞宛秋便強調(diào)說自己種的都是藥草,不僅能治病,入夏之后,還可以做些香包藥枕送給府里的女眷,有驅(qū)蚊靜心之效,老太君這才沒說什么了。
俞宛秋實在不敢想象整天在老太君眼皮底下過日子的情景,一言一行都受限制不說,那里總是人來客往的,她其實是個很怕應(yīng)酬的人,更希望多點可以自由安排的時間。
還好那天蘭姨在忙別的,沒跟著去,要讓她知道了,只怕會立刻把俞宛秋打包送過去。她一直愁的就是俞宛秋沒機會見外人,失去了許多認識豪門貴婦以及通過她們找到好婆家的機會。
當(dāng)俞宛秋帶著素琴和知墨隨紅蓼來到樂壽堂時,老太君屋里已經(jīng)坐了好幾個面生的婦人,老太君親自為俞宛秋介紹,看著那些婦人拘謹中帶著巴結(jié)的笑容,以及她們身上衣服首飾的檔次,俞宛秋就知道這必是沈氏家族中家境不怎么好的,話說皇帝也有兩門窮親戚,沈家自不例外。
她們帶來了兩位和宛秋年齡相仿的姑娘,一個十三歲的叫涵翠,一個十四歲的叫淑云。老太君讓俞宛秋陪著她們聊天,一面朝門外張望著問:“姑娘們怎么還沒來呢?”
話音才落,繡著富貴牡丹的大紅簾子已經(jīng)撩了起來,有仆婦通報說:“姑娘們來了。<>”
打首的是沈鶴的次女沈涵凈。沈家涵字輩共有七位小姐,除沈鵬的兩個女兒和沈鶴的一個庶女已經(jīng)出嫁之外,還有四位待字閨中。其中以沈涵凈年齡最長,去年就行過了笄禮,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十六歲了,可還沒有婆家,也不知什么緣故。俞宛秋從來不打聽這些事情,只是心里覺得疑惑,想她才十三歲,蘭姨就急成那樣,沈涵凈可是父母俱在的正室嫡女,居然留到十六仍未許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