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一日早上,俞宛秋已經(jīng)基本上把祝壽這碼事給忘了,很放松地睡了個懶覺。
這天本該是上學(xué)的日子,因?yàn)樯蚋男〗銈兌甲哂H戚去了,家學(xué)便停課一天。平時不覺得睡眠可貴,一旦變成學(xué)生,偶爾偷得一個懶覺,就感覺到幸福了。
翻過身正打算再睡一會,卻有客到訪。
來人是昨天在老太君屋里說過話的林氏。
林氏身高最多一米五,比十三歲的俞宛秋還矮了半個頭,但長得非??蓯邸臇|路的宅院到山水園差不多是從最東頭走到最西頭,林氏走得小臉紅撲撲的,真的很像小蘋果,若不是她梳著已嫁婦人的發(fā)髻,根本不像少婦,倒像個未出閣的女孩兒。
俞宛秋讓她先在客廳坐著喝茶吃點(diǎn)心,自己抓緊梳洗,待走出房門時,就見林氏興沖沖地對她說:“我是特地來帶你出去玩的,你快吃點(diǎn)東西,免得等下餓。不過路上買也可以,去朝陽門的那條路食鋪多著呢,正當(dāng)令的有榆錢糕、小豆涼糕、豌豆黃和艾窩窩,其他包子餛燉燒麥就不用提了,你要吃什么口味的都有?!?br/>
俞宛秋倉促之間只能問她:“我們?nèi)ツ膬和婺???br/>
林氏興致高昂,眉飛色舞地說:“當(dāng)然是好玩的地方了,哎呀你叫她們快點(diǎn)收拾啦,我又不會害你。”
俞宛秋當(dāng)然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大概是昨天聽說她五年未出過府門,起了惻隱之心,所以想帶她出去開開眼界吧??伤@位沈家三少奶奶實(shí)在是不熟,就這樣跟她出去,合適嗎?
所以她還是很謹(jǐn)慎地問一句:“那我們以什么名義出去呢?”
林氏說:“去東岳廟上香,要不就干脆說回娘家吧,我也確實(shí)有一陣子沒回了。<>”
站在林氏后面的丫頭嬌杏嘀咕了一句:“上個月才回去過,奶奶小心太太回來問起?!?br/>
林氏的丈夫沈潛是沈鶴的妾室畢氏所生,二太太陳氏是嫡母,所以這里說的“太太”應(yīng)該就是指二太太了。林氏回頭瞪了嬌杏一眼:“她問起我也有話說,就說我娘想我,派人來接我,她又不在家,難道我還去安南王府請示她不成?”
嬌杏兀自噘著嘴嘟嚷:“太太昨晚派人問你今天要不要去喝壽酒,你說不去;等太太走了,你偏又出門。你自己說,叫太太怎么想呢?!?br/>
林氏愛笑的蘋果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不豫之色,悻悻地說:“她愛怎么想怎么想,什么帶我去喝壽酒,還不是就想在人前擺婆婆譜。她坐著吃酒,我和大嫂在后面站著立規(guī)矩,要等她吃得七七八八了才輪到我們?nèi)胂?,那時候菜早涼了!”
俞宛秋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沈家女人之間的矛盾,她沒有插嘴的余地,容易惹禍上身不說,她也實(shí)在沒什么興致。家里人口多,四世同堂,再加上妻妾爭寵問題,真真正正地一地雞毛,要扯起來只怕幾天幾夜都扯不完。
如果訪客是沈淵的妻子小陳氏,這些話也許會讓她十分警惕,因?yàn)橛锌赡苁枪室膺@么說,好引出她對二太太的不滿之辭。增廣賢文里有一句話,“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她的處境已經(jīng)夠微妙了,千萬不能再卷進(jìn)沈府主子們的恩怨里。
可林氏這么天真爛漫的人,讓她實(shí)在起不了忌憚之心。當(dāng)然最主要還是,林氏的丈夫是沈鶴的妾室,二太太只是她的掛名婆婆,她撇開自己的正經(jīng)婆婆跟精明厲害的二太太一條心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