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舍完,俞宛秋笑著把簸箕放進典當行里說:“這個就舍給貴寶號吧,愿你們財源廣進,賺得盆滿缽滿,銀子多到要用簸箕撮?!?br/>
“謝姑娘吉言?!眲⒄乒窈蜕泶┧{色直裰的秦主事滿臉喜色地向她拱手為禮,讓俞宛秋感嘆,還是古代的商人真正具有商人風范,不會因為她只是個小姑娘就心生怠慢,照樣禮節(jié)周到。剛剛她進去的時候,才坐下,就有小伙計用托盤恭敬地奉上香茶。
這時林蘭馨的丫頭碧桃從對街走過來,朝俞宛秋福了一福道:“我家姑奶奶請姑娘過去坐坐,說店里新進了一批夏天的料子,也許姑娘用得著?!?br/>
“好的,我馬上就去?!?br/>
看到碧桃,俞宛秋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猶豫,因為碧桃的出現(xiàn)讓她意識到了一種可能:典當行和綢緞鋪只隔了一條街,掌柜們平時是不是來往呢?
也就是,需不需要換一家典當行的問題。如果她在這里典當東西的事情被對街的綢緞鋪老板知道了,再告訴林蘭馨,林蘭馨再告訴她相公……
轉(zhuǎn)念一想,怕什么,本來就是她自己的東西,父母傳下的遺產(chǎn),又不是從沈府偷來的,她愛放哪兒就放哪兒。
想清楚了,她神情坦然地去了對街的凌記綢緞鋪。
凌記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綢緞行,百年老字號,據(jù)林蘭馨說,光在京城就開有三四家分店。
一面看今夏新品衣料,一面悄聲跟林蘭馨開玩笑:“幸虧是你姨媽,不是你姑媽,要不然,她不得叫凌林氏了?”
林蘭馨卻告訴她:“姓凌的就是我姨媽,我姨父是入贅的。我姨媽可是個厲害角色,凌記從分號的選址到進貨,基本都是她拿主意,連店里伙計私都知道,我姨父只是二掌柜,姨媽才是大掌柜。<>”
古代的女強人啊,俞宛秋立刻起了結交之心。
作為一個從現(xiàn)代社會穿越過來的人,她還是認為,工作和事業(yè)才是立身存世的根本,其他的一切身外之物都不如這個靠得住。無論是開個像凌記這樣的鋪子,還是學一門手藝,像薛凝碧那樣擅繡,都比坐吃山空要強得多。
當然,這事也要順其自然,貿(mào)然請林蘭馨引薦就沒必要了。她可以一步步來,以后多照顧凌記的生意,對于老主顧,尤其是從親戚家來的女客人,店里的女掌柜說不定會親自出來見見的。
除了對凌記的女掌柜感興趣外,她也對綢緞行感興趣。她想過了,離開沈府后如果要開店的話,店里的物品肯定得跟女人有關。她戴著這頂大家閨秀的帽子,總跟男客戶打交道是不可想象的,只能做女人的生意,像賣衣料啊、鞋子啊,或化妝品之類。
才坐了一會兒,女掌柜沒來,卻等來了少東家。
當時俞宛秋正在店鋪后面的客室里拿著料子在林蘭馨身上比比劃劃,聽見外面的伙計喊“少東家”,然后一個帶著磁性的男聲笑著問候了一句:“大家辛苦了!”
俞宛秋立刻對來人有了好感,因為聲音真的很好聽,對手下也很有禮貌。在提倡人人平等的社會里,老板對下屬客氣不算什么;在等級森嚴的古代,就顯得難能可貴了。
凌少東在外面跟店中主事討論了一下當天的買賣,然后簾子一掀,俞宛秋整個人變成了木胎泥塑,心跳快到心臟幾乎不能負荷。
老天,這么濫俗狗血的穿越劇情節(jié)怎么都被她給遇上了!
這個人,長得跟前世的大老板連臻竟有七八分相似。
不笑的時候還分得出誰是誰,一笑起來簡直就是活脫脫的連臻式笑容:看起來很可親,其實心硬如鐵;看起來很和藹,其實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來很謙虛,其實自大自負到目中無人。<>
本來的好印象都被這個笑容給抵消了,俞宛秋由著那對表兄妹在一旁寒暄,自己只是低垂眉目,默然靜坐,外人還以為她在害羞呢。
如果沒有穿越那晚的偷聽事件,也許此刻她會喜出望外,甚至喜極而泣,以為是老天爺開恩,有意補償她那一世愛而不得的痛苦,特意把她送回古代,來完成一段本來無望的情愛。
可惜,在被連臻那樣鄙棄之后,她再也不敢愛上任何與他想象的人,尤其這人的笑容和氣質(zhì)跟他像到九成九。這才是真正的、骨子里想象,最可怕的神似!
“我表哥怎么樣?”不知何時,凌少東已經(jīng)走了,林蘭馨用手肘輕輕拐了一下恍如陷入了迷離夢境的俞宛秋,用耳語般的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