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盡頭處,張括等人找遍了整個綠洲林帶,才把目光放在綠洲中央的驛站集鎮(zhèn)上。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來曜都護的衛(wèi)隊一走,張括幾人便大搖大擺出現(xiàn)在集鎮(zhèn)上,并且氣焰囂張,無人敢擋。
集鎮(zhèn)中有朝廷的驛站,驛丞是九品的官員,手下管理著十幾個馬夫和大廚,還有一支十人的武裝力量,一名什長來維持集鎮(zhèn)的治安。
可即便如此,這座大漠邊緣的綠洲依然是法外之地。張括等人擁有赫赫兇名,在大漠中聲名遠播。他們雖然是大唐朝廷的官,大唐朝廷的兵,但遇上了此類強敵,陽關(guān)和玉門關(guān)鞭長莫及,所以他們只能與盜匪刀客們保持一種平等相處的方式,以求換取一時的安寧。
匪首張括騎在馬上,穿過土墻的城洞,晃晃悠悠朝驛站而來。集鎮(zhèn)上的百姓小心地聚攏在左右,臉上呈現(xiàn)出干枯木訥的表情,望著這幫突然趕來的不速之客。
他勒著馬韁停在驛站的草樓前,馬頭在他的強勒中不斷上揚,前蹄左右亂踏,發(fā)出啾啾的鳴聲。
“驛丞!出來說話!”
守在驛站門口的一名驛兵,立刻把長矛的槍頭對準了張括:“你,何方匪,匪徒,膽敢在朝廷驛站面前咆哮……”
張括立刻殘忍地獰笑了一聲,用馬鞭撥開了驛兵的槍頭。
“你新來的吧,初生的牛犢,膽子就是大呀!”
張括驟然暴起,抬手一鞭子抽在驛兵的臉上,驛兵青澀的臉上立刻滲出血印兒,疼得捂著臉彎下了腰。
“跟我倒官腔!老子穿你這身皮的時候,你還在你爸的腿肚子上轉(zhuǎn)筋!”
什長這個時候再不出現(xiàn),就會在兵卒們面前失了威信。
楊五龍挎著橫刀跑過來,攔在張括面前厲聲說道:“張括!別以為別人不敢招惹你,你要是膽敢在此作惡,我與手下的兄弟定要與你見個高低!”
楊五龍的手下管著十名募兵,假如和張括對起來,勝負還未可知。他在賭自己的膽子,也在賭對方的。大唐朝廷秩序在這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中蕩然無存,能夠讓他們所堅持的,只有心中那份堅定的執(zhí)念。
沒有執(zhí)念的人,最終拋棄這份使命,化為匪徒。不止是張括,絲綢之路上多數(shù)的刀客和盜匪,都曾經(jīng)是唐軍中的一份子,他們拋棄了使命之后,便開始聲名鵲起,兇殘狠辣。
張括笑著朝楊五龍拱了拱手:“楊什長,張括此來,并無它意,也并不想與你們?yōu)殡y,只是想向你們打聽一個人?!?br/> 驛丞的膽子比楊五龍可小多了,只敢趴在二樓的木欄上探出頭來:“你要打聽誰?”
張括中懷中掏出一張紙,抖擻開來,上面畫著的正是李嗣業(yè)的相貌。
“這個人!是來曜都護軍隊中的一員,他現(xiàn)在落了單,有誰見他在鎮(zhèn)上出現(xiàn)過?”
“劉驛丞?你沒有見過?”
“沒有!”劉驛丞探出頭來,使勁兒地揮了揮手:“張大爺,你趕快到別處去吧!”
張括把紙張抻展開來,面對著集鎮(zhèn)上的所有百姓:“都好好認一認!這個人!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們!誰若敢收留此人,我張括滅他全家!”
鎮(zhèn)上百姓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也無人有異樣的表情,張括只好把紙張收了起來塞進了懷里,帶著手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集鎮(zhèn)。
他站在集鎮(zhèn)的土墻外面,扭頭突然看到在火堆中撿食的幾個孩子,其中一個坐在干枯的倒伏胡楊木上,手中抓著壓縮餅干的一節(jié)慢慢啃食著。
張括本能地感到怪異,快步走過去,從孩子手中一把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