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白雀雖然手腳拙笨,但忍著不適,全然以一副新婚女子侍候夫君,一般將一夜得逞的羅一刀,洗漱打扮了一番。
羅一刀一邊照著銅鏡,給她畫著眉毛,一邊吹著她的眼瞼,心虛道,“無論如何了你都是我的女人了,大夫人肯定不行,但暖床小妾還是有你一份的。我給你留著?!?br/> 白雀沉默地?fù)u了搖頭。
她其實(shí)精心準(zhǔn)備著這場復(fù)仇之戰(zhàn)。可惜功敗垂成,還搭上了自個。
此番本該良辰美景,可她心里卻再無半點(diǎn)的欣喜,而是一臉的垂淚。
羅一刀以為她初為人婦,少女變少婦,心中難關(guān)未過,只得安慰道,以前這北山是有一個羅一刀,風(fēng)流浪子從來都是煙花綠柳片花不留,是個遇人不淑的混蛋。我雖然與他同名同姓還同一天生的,但我不是那混蛋。我向來言出必行,一口唾沫一口釘。
換句話說,我會負(fù)責(zé)的,我是個負(fù)責(zé)任男人。
白雀凝視著蹲在窗口邊,望著北山遠(yuǎn)處的群山的玉雕兔,幽幽道,玉雕兔想家了,我也想家了。
再過半月,便是她父母的忌辰。
當(dāng)年還是一介將軍的老王爺羅成,受命南征大理國,過道云山城,因云山城的老老少少大都與大理國頗多瓜葛,對大秦帝國南征大理國頗多怨恨。特別是白氏家族與大理段氏皇族乃是世代姻親。
自古白家出巾幗美女,不但才貌雙全,而大都能征善戰(zhàn)。尤以“三鳳六鸞七雀女”最為著名,其求親者皆為大富大貴,或?yàn)橐粐?。人說,白家的門檻每年不被踩踏幾回,那才是怪事。當(dāng)年求親之盛況,讓人嘆為觀止。
白家寨,素有“一尺飄紅、萬丈清波”之稱的邇海,披紅掛綠,張燈結(jié)彩,來自各地的求親隊(duì)伍帶來的彩禮,綿延周遭數(shù)十里遠(yuǎn),幾乎看不到盡頭。吹拉彈唱、琴棋書畫、彎弓射箭、比武求親的大擂臺,一連擺了九九八十一座。
求親的新郎為了一睹芳容,費(fèi)勁了心思,耍盡了十八般武藝,好不熱鬧。由于來人太多,有人曾經(jīng)夸張地形容,連邇海的水都被人喝干了。
“三鳳六鸞七雀女”中,大鳳白香嫁給了大理皇帝尊為白象皇后,二鳳白鳳嫁給段王爺為王妃,三鳳嫁給大司空為大夫人,其余“六鸞”也分別被各地的名望貴族子弟娶走,唯有當(dāng)年年幼的“七雀女”待字閨中。
當(dāng)年南征一戰(zhàn),白家族長白玉刀剛愎自用,不愿意充當(dāng)大秦帝國的說客。遂被脾氣暴躁、求功心切的羅成滿門抄斬。
當(dāng)年身為“七雀女”之一的白靈雀,因自幼天賦秉異,拜入峨眉派成為妙玉真人的關(guān)門弟子,才得有幸免。
三年前,她學(xué)成下山,一門心思想給父母姐妹們報仇。遂不遠(yuǎn)千里來到北山,學(xué)北山話,費(fèi)盡心思,以落魄世家的遺孤投入春風(fēng)樓這勾欄之地。
她深知?dú)⒗贤鯛斄_成太難,單單那雄霸北山關(guān)的北山衛(wèi),她一個弱女子都難以企及。何況這王府上下,還暗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江湖俊杰。僅僅那大魔王身邊的惡奴,平??瓷先グ胨啦换畹模頌榻腥?,她卻知道越是這般不起眼的人物,越是絕頂?shù)母呤帧?br/> 想要?dú)⒗贤鯛敧q如登蜀山,蜀道之險峻,天下莫不聞之變色。
她只能選擇大魔王羅一刀,這個紈绔子弟中北山號一哥。而且這人向來張揚(yáng)跋扈,喜好煙花勾欄之地。每每還以醉酒取樂,自以為風(fēng)流倜儻。
而且羅一刀眼光極高,一般凡俗女子很難入眼。雖嘴上浪蕩,但骨子里卻有著北山王府獨(dú)有的清高和傲慢。
與其送上門去被他百般羞辱,還不如守株待兔。
于是,三年前,她以一首《鳳求凰》,表明自己的決心,讓他知難而退。其實(shí)打的主意是欲擒故縱。她深知像羅一刀這樣的紈绔子弟,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征服。
男人靠征服女人而笑傲天下,而女人則靠征服男人而獨(dú)領(lǐng)風(fēng)--騷。
三年前,他即將遠(yuǎn)行。
她又一曲妙玉真人獨(dú)創(chuàng)的《秦王破陣舞》,而讓這春風(fēng)樓為之癲狂。
峨眉有奇女,擅作驚世曲。
《秦王破陣舞》,源自大秦帝國開國帝皇秦天,于雁蕩湖畔,打敗當(dāng)年叛軍劉五洲,一舉奠定天下,卻讓那醉心紅顏絕代女俠公孫明月神魂玉碎的典故。
秀口一張,劍光浩蕩。
“金錘擊鼓如奔雷,千軍萬馬染血晨;一劍北來斷雁蕩,殺盡仇敵笑風(fēng)塵。我刀向日日生煙,我劍追月月西沉。醉臥沙場幾多恨,山河日月一口吞。最是癡情又絕情,嗚呼誰與我共存。......”
聞?wù)甙蔚端念?,為那一?zhàn)的血染豪邁而心馳神往;見者神色動魄,為那多情男兒無情劍而枉顧江湖。多少少年悲憤交加,多少少女春心萌動。
舞若刀陣,劍似流光,一顰一笑,一劍一刀,猶如生生割肉一般割在他那堅(jiān)硬如血的心尖,讓大魔王羅一刀為之瞠目結(jié)舌,欲罷不能。
玉雕兔似乎也懂得這人世間的悲傷,站在那窗欞之下,嗚嗚哭泣。
那當(dāng)年傲視群雄的絕代女俠該是讓那帝皇如何的傷心絕望?
時過境遷,又有誰還記得這紅顏枯骨的悲壯?
曲終。
白雀扔掉長劍,撲倒在他的懷里,“我愿再等你三年娶我為妾。若三年之后,你不回來,那我自刎于春風(fēng)樓跟你陪葬?!?br/> 淚光婆娑之間,這個多愁善感的奇女子,恨意決絕。
羅一刀似乎聽見這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他心中再堅(jiān)硬的血,也在這一刻融化。
她曾經(jīng)問過他,敢不敢看她舞劍。
他說,死了也值得。
刺殺“寵爺”羅成的這個寵溺的紈绔世子,無異于比殺了老王爺還要痛快。親則痛仇則恨,老王爺越在乎的,她的仇才報復(fù)得越痛快。
她也想讓這該死的屠戶,嘗試一番家破人亡的悲傷。
而且以羅成的兇狠,她注定會死。而且會死無葬身之地。老王爺不把她的頭顱掛在那云山城上都算是對得起她了。
可這樣的話,她值了。
與最愛的人與身俱焚?這人世間,還有比這更為浪漫的事情嗎?
沒有。
不會再有。
倘若他要怨要恨要?dú)⒁獎?,她樂意與他成為一對亡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