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傾城的時候,正是宮中小年夜祭灶夜宴之時,但是弦月初明的時分,本該在夜宴上的大澤皇帝,卻獨自一人靜靜地倚在了聽瀾殿門樓的青石欄桿上,一身冰藍色的皇袍在凜冽的夜風里翩然飄飛,這冰寒如刀的隆冬北風于他而言,就像是仲春暖風一樣愜意溫和。
他平靜地看著月色傾城,落在了滿城燈火里,若有所思。
“真的很強啊,不怪柔兒特意說,要格外重視顧毅啊?!?br/>
雖然顧家數(shù)百年來主家宗門始終都在云瑤城中,名義上是大澤臣民,向大澤納稅稱臣,但是大澤對于顧家,就如同蕭欽之于葉煞一般,比其余諸國,只是更加知道顧家的神秘強大罷了。
顧家低調(diào)守拙了數(shù)百年,雖然仍舊有個天下首富的名頭,但是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始終都覺得,縱使顧家如何富貴破天,又如何能夠與國家之力相較。
唯有些許記載,秘密流傳在諸國獨為君主們傳承的典籍資料上,將從前亂世之中顧家的恐怖之處揭示于君主面前,至于其他的痕跡,早就被顧家用數(shù)百年的歲月變遷,從各種各樣的渠道慢慢抹掉了。
畢竟無論是說書的茶館,還是賣書的書堂,都不過是生意罷了。
而天下的生意,一向是沒有能徹底脫開顧家脈絡的。
大澤皇帝遙遙眺望著遠處月光沐浴的顧府,微微有些好奇。
“蕭睿不在,有什么能夠激得顧毅動了真火,連三十多年的低調(diào)偽裝都不顧了?”
但是他也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夜色如冰,他的左右并沒有能與他對話的人一同出聲商討。
算來大澤國師逝世已經(jīng)是十六年,這十六年來,再沒有人能在這無人之處,與他把酒臨風,秉燭夜談。
……
夜宴之上正飲酒微醺的長公主,在窗口的月色灑落的時候,略有些驚訝地瞟了一眼窗外燦爛的月色,不過夜宴之上歌舞升平,沒有人注意到這不同以往的月光。
在她朦朧如絲的醉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精光閃過。
“果然好強啊……皇兄,這下你總該相信我的判斷了吧?”
不過她卻沒有過多關注,只是舉杯再次喝了一口杯中的八寶甜酒,隨后將剩下的半杯,輕輕地倒在了地上。
宛如琥珀的酒水在溫暖如春的夜宴上緩緩滲入地面,逐漸消失無痕,就像過去的時光,覆水難收。
不遠處的云靈兒有意無意地看了長公主一眼,轉過頭,眼中略有些憂慮與疑惑。
她一身本事皆是長公主所授,自幼在長公主身邊甚至比在生身母親身邊還多些,遠比旁人熟悉長公主,也更為敏感。
自從相見開始,她就隱約覺得長公主有些不同,些許舉動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還有一種淡淡的異樣感覺。
說實話,連蕭欽都有所感覺,云靈兒的感覺只會更加準確,但是卻也一樣迷惑,因為實在說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只能將這件事藏在心底,日后慢慢留心就是了。
不知道為何,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
遠在陪都清城,正乘船運送諸國年禮趕往云瑤城的帆船頭,蕭睿正拎著一壺酒坐在龍骨之上,以冬季云夢大澤的夜景做下酒菜,頗有些有滋有味的愜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