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干著貨啦？你他媽有道！這事兒找陳群就行了，他正好在家呢！我現(xiàn)在給他打電話，讓他聯(lián)系你！”大林姐說完掛斷電話。
　　阿寧皺眉看著手機(jī)屏幕，也不知這老鬼目前正啃哪條倒霉的大魚呢？反正她手上肯定有買賣，否則不可能這么快掛斷自己的電話。所謂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阿寧做了一個扭開廣播的手勢，示意施慧繼續(xù)導(dǎo)游直播，然后眼睛望著車窗外，等待陳群的來電。
　　大林姐所說的這個陳群阿寧見過幾面，是個五十五六歲的老頭，頭發(fā)稀疏身體消瘦，衣服穿的都很正派，不是西裝就是休閑夾克，雖然真實身份無從確認(rèn)，但有幾分官樣。只聽大林姐說他是大陸駐澳門辦事處的紀(jì)委人員，職責(zé)就是專門查處來澳門豪賭的官員的。但阿寧對他的身份仍持懷疑態(tài)度，因為阿寧親眼見過他從大林姐的檔口借錢賭博，而且他說話也是夸夸其談，根本沒有官員應(yīng)該具備的持重。不過，這個陳群對阿寧的印象倒是不錯，每次見面都稱兄道弟，總跟阿寧說到北京一定要聯(lián)系他，他好盡一盡地主之誼。但阿寧對這種不扎實的人根本不屑一顧，連他的電話都沒存過，更別說來北京去找他了。
　　十幾分鐘后，陳群的電話打來了，他先責(zé)怪阿寧來北京為啥不找自己，這是沒把他當(dāng)大哥啊。然后，在阿寧一番客套解釋后，他說了家庭住址，讓阿寧現(xiàn)在就帶著翡翠過去，他專門在家恭候。
　　放下陳群的電話，阿寧又給石頭打了過去，讓他拿上箱子，趕到相約的地點，自己和施慧在那里等他。
　　前后用了將近一個小時，阿寧和石頭才拎著箱子出現(xiàn)在陳群家小區(qū)門口，陳群迎在那里。施慧沒有跟來，在車?yán)锏戎麄z。
　　陳群住在二十九樓，家里顯得亂糟糟的，跟個手工作坊差不多。他把阿寧和石頭讓進(jìn)客廳，指著門口一塊一米多長的橢圓形石頭的切面夸張地說：“張老弟，先看看我這寶貝咋樣？這塊石頭是我的手下在云南瑞麗賭石現(xiàn)場買回來的，當(dāng)時花了三千多萬?！闭f完，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個高亮度小手電，沖石頭淡綠色的切面往里一打光，一通碧綠。
　　阿寧和石頭對望一眼，都嘖嘖稱奇。
　　看兩人吃驚的樣子，陳群又洋洋得意地說：“這塊料加工好之后，最少值兩個億！來，進(jìn)去看看我這里是不是個小型博物館？”說著他把阿寧和石頭帶進(jìn)了隔壁的一個小里間。
　　他說的沒錯，這個小里間真就是個小型博物館，一排架子上摞著大大小小幾百塊切面泛著綠光的石頭。另一排架子上還擺著幾十件古色古香的舊物，大多是香爐、銅鏡、馬鐙之類的玩意兒。陳群是典型的京油子，他煞有介事地大說特說這些東西如何如何珍貴、如何如何價值連城，和當(dāng)初江蘇徐東大肆吹噓那些寶貝時如出一轍。阿寧對這一切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他平靜地聽著，有時也點點頭。石頭連聽都不聽，拎著箱子往小里間門口一站，跟一截木樁子無異。陳群嘴上口若懸河，眼睛卻時常溜號，不時地瞟著石頭手里的箱子，這些小動作都沒逃過阿寧的眼睛。
　　二十分鐘后，高談闊論停止了。阿寧對興致勃勃的陳群說：“陳書記，看了您的這些寶貝，我都不敢往出拿那幾件東西了。簡直就是班門弄斧啊！呵呵！”
　　阿寧管他叫陳書記是給他戴高帽，反正哪級紀(jì)委都有書記的，往大了整人家心里高興。果然，陳群對這種恭維相當(dāng)?shù)匦廊唤邮?。他聽阿寧如此謙虛，馬上帶頭走出小里間，笑呵呵地說：“張老弟過謙了！來，打開看看?！闭f著收拾了一下客廳沙發(fā)和八仙桌上的電砂輪、小電鉆、電機(jī)等工具，騰出幾個人坐下和放箱子的地方。
　　阿寧看了一眼石頭，石頭會意，把箱子放在八仙桌上打開，然后把錦盒一一擺在桌子上。剛開始陳群的微笑很淡定，像菜農(nóng)面對白菜那么淡定。但當(dāng)他拿出第一件翡翠時，有點露相了，最起碼在阿寧眼里露相了，眼神里的貪婪雖然一閃即沒，但卻是典型的掩飾。當(dāng)把這九件東西都看完的時候，他舒了口氣，悠然地點了支煙，抽了幾口之后才說：“東西不錯，雖然和我那些寶貝沒法比，但也算不錯了！只不過啊，買貴啦！呵呵……”
　　這套路子玩不了阿寧，他笑了一下，恭敬地說：“陳書記，能幫我把這些東西變成錢嗎？”
　　陳群抬了抬滿是深紋的額頭，吊著眼皮彈了彈煙灰，十分淡然地說：“變成錢不難，不過呀，我得運作運作，玩兒這行的人都精著呢，肯定是賣不出原價了。這樣吧，你先把東西放我這兒，抽空我找?guī)讉€行家攛掇攛掇，看看能不能多賣兩個兒。呵呵……”
　　“呵呵……”，阿寧豈能上這當(dāng)，傻子都得趁這機(jī)會來個貍貓換太子。他有些為難地說：“關(guān)鍵我現(xiàn)在急著用錢啊！”
　　“用多少？三兩百萬我可以先跟別人倒倒手，有東西在，我也好開口。呵呵……”
　　阿寧背靠沙發(fā)沉思了一會兒，覺得寶貝在他這兒是白扯了，搖了搖頭說：“不行，東西不是我的，我只能另想辦法了?！闭f完盯著陳群的眼睛看他的反應(yīng)。
　　陳群也沉思了一會兒，雖然極力地掩飾著急功近利，但語氣仍不失惋惜：“張老弟呀！這么跟你說吧，估計你也跑了不少地方，玩翡翠、玉石、紫砂壺的都和玩古董的一樣，水深著呢！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甭管你多少錢來的，只要你想出手，就說明你急著用錢，玩家都是趁這個機(jī)會撿漏呢！這樣，你可以再走走，咱倆這么熟，又有大林姐這方面，如果實在出不了手，你再回來，到時候我給你想想辦法。呵呵。”
　　話已至此，阿寧和石頭只能面帶失落地收拾珠寶，然后在陳群的相送下告辭。臨別，陳群深感惋惜地說：“張老弟，歡迎你回來?！?br/>　　阿寧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揮揮手，和石頭悻悻地向施慧的車子走去。一邊走石頭一邊撇著嘴問阿寧：“老大，這老不死的挺黑呀！他家擺了一屋子值錢的東西，還他媽琢磨黑咱們呢！”
　　阿寧“哼”了一聲：“他就是個二流的騙子，眼神動作全露托，一點都不專業(yè)。他啥樣我也不是沒見過，整天冒充中紀(jì)委的干部在澳門招搖撞騙。從大林姐那兒一回借個三五十萬過過賭癮，我估計大林姐肯定是為了讓他往澳門*客才扯他的。他那一屋子?xùn)|西整不好都是次品，好東西能自己在家用那些家伙事兒瞎磨嗎？這里邊門道多，咱們整不準(zhǔn)，但從他眼神上我能看出來，咱們這才是好東西，他就是想從咱這兒拼縫兒?！?br/>　　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上車之后，阿寧并沒有讓施慧馬上開車，而是先給云娜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阿寧問：“我們走了之后，那個小白臉兒有沒有什么動作？”
　　云娜情意綿綿地說：“只有一個動作，那就是他在第二天就搬出了別墅，而且在電話里跟我說他從此之后絕不會再跟我扯上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更不會告發(fā)我。呵呵……”
　　阿寧憂心忡忡地說：“我總感覺這件事不是很穩(wěn)妥，具體怎么處理還得再議。還有，這批翡翠太難出手了，我想先把翡翠抵押出去，這樣先能充實一下資金，等找到買主再贖回來出手，你同意嗎？”
　　云娜柔聲說：“你說了算，咋樣都行。另外，制作贗品的計劃已經(jīng)啟動，我把樣品圖片發(fā)過去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拿到實物，一會兒我也把圖片發(fā)給你。”
　　“知道了，掛了?！?br/>　　“嗯！我想你?！?br/>　　因為有施慧在旁邊，阿寧故意耳朵緊貼聽筒，很巧妙地回避著云娜的親膩。
　　掛斷電話，阿寧問施慧：“哪兒有典當(dāng)行？”
　　施慧說：“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北京最大的典當(dāng)行?！?br/>　　說話間，阿寧收到云娜發(fā)來的圖片，他對瓷器和玉器更是一竅不通，只覺得東西不錯，有股子神韻。
　　施慧輕車熟路，不到半個小時，瑪莎拉蒂停在了“瑞通”典當(dāng)商行門前。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典當(dāng)商行，果然夠規(guī)模、夠氣派，獨樓獨院裝飾華麗，占地面積上千平方米，大玻璃柜臺里面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珠寶玉石、金銀器皿，以及相當(dāng)數(shù)量的各類古玩，絕對彰顯出了此處的實力。工作人員很熱情地接待著阿寧他們，寶貝拿出來之后，七八位專家眼眶上夾著顯微鏡，一件一件地傳驗著。那動作、那神情，簡直就是在甄別自己的命理，絕對容不得半點疏忽。歷時五十分鐘，九件飾品才全部檢驗完畢。之后，專家們進(jìn)到典當(dāng)行的里間開了一個小會，再之后，一位男經(jīng)理才掛著一臉的職業(yè)微笑對阿寧說：“先生，您這九件翡翠飾品經(jīng)過我們專家品鑒，確定是a品。但市場估價稍低于您購進(jìn)的價格，九件相加的總額是一千五百三十萬元。正常鄙行的抵押價是貨品價格的二十分之一，但是，鑒于您這批飾品的品相上乘，鄙行決定以十分之一的價格抵押這批飾品，您意下如何？”
　　阿寧思考了幾秒，問經(jīng)理：“發(fā)票上都明碼標(biāo)價，你們怎么估得比買價還低？”
　　“噢，是這樣，我們典當(dāng)行的生意不同于其他行業(yè)。之所以把貨品價格低估幾個點，是因為這中間包括風(fēng)險評估。萬一有閃失，拍賣等事項都須前期投資。”男經(jīng)理微笑不減。
　　“那么，賣給你們呢？”
　　“噢，對不起先生，我們只典當(dāng)，不收購。只有在客戶不按時支付典當(dāng)款利息的情況下，我們典當(dāng)行才會啟動拍賣程序，以清償?shù)洚?dāng)款利息。再者，您肯定不會把品相這么好的寶貝低價出售的，不是嗎？呵呵?！蹦薪?jīng)理細(xì)心地解釋著。
　　阿寧一擰身，讓身體隨*股下的吧凳轉(zhuǎn)了一圈，順便看了一眼旁邊的施慧和石頭，等身體轉(zhuǎn)回原位，他當(dāng)即拍板：“就押這兒了！反正寶貝也不會有閃失，有買主再來贖，無非花兩個利息唄！”
　　一聽這話，施慧嗔怪著說：“老公，這是何苦呢？押個一百多萬塊錢而已，每個月的利息就是幾萬塊。咱們把東西拿回去，我再向家里要一筆錢給你用不就行了嗎？”
　　阿寧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施慧的問話。此時，他心里既溫暖又無奈，不過，他知道自己寧可有損失也不可能再用她的錢了，因為之前欠下的一切至今都無法償還，哪敢再欠？基于這一點，他干脆地對經(jīng)理說：“履行程序吧！”說完拍了一下施慧的手臂。
　　但他的手被施慧推開，然后她起身離去。
　　阿寧知道施慧只是因為自己不用她的錢而賭氣回車?yán)锶チ?，就沒理睬，開始配合工作人員履行典當(dāng)手續(xù)。這種大公司的典當(dāng)程序相當(dāng)正規(guī)，不但典當(dāng)行方面全程攝錄典當(dāng)物品的封包、裝箱過程，而且經(jīng)理也要求阿寧和石頭這兩位物主同時用手機(jī)攝錄下典當(dāng)全過程。于是，兩人也不謙虛，同時用手機(jī)的錄像功能進(jìn)行拍攝。最后，工作人員詳細(xì)填寫了抵押物品的當(dāng)票。當(dāng)雙方確認(rèn)無誤后，典當(dāng)行當(dāng)即把一百五十三萬元人民幣的抵押款打入阿寧指定的賬號。工作人員同時重申，下個月的今天，抵押方必須按時繳納六萬多元的利息，否則，典當(dāng)行有權(quán)任選一件抵押品進(jìn)行拍賣，以抵利息。
　　辦完這一切，施慧一言不發(fā)地開車?yán)幒褪^回到長城飯店。阿寧沒有哄她，任她躺在床上塞著耳機(jī)聽手機(jī)里的音樂。
　　但阿寧也沒閑著，他給王輝打了個電話，讓她佯裝買家去古玩城寄賣古董的那家商鋪幫自己探探虛實。王輝爽快地答應(yīng)了，甚至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阿寧把那幾件古董的照片和商鋪的地址發(fā)給王輝后，她就帶著王瑩出發(fā)了。姐倆進(jìn)那家商鋪之前，王輝撥通阿寧的手機(jī)，兩人開始保持通話狀態(tài)，只是王輝把手機(jī)一直放在衣服兜里，這樣既能避開店主的視線，又能讓阿寧清晰地聽到她們的談話內(nèi)容。
　　也許世界上隱情太多了，只要偷窺或監(jiān)聽，必有意外收獲。王輝果然不負(fù)所望，出手便送給阿寧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真相。原來，事情非常湊巧，王瑩和那對孿生姐妹竟然是高中時代的同學(xué)。雙胞胎告訴王輝姐妹，她們感興趣的這幾件古董買回去收藏還可以，但因為品相太俗，要出手就得碰運氣了。不過既然大家有同學(xué)之誼，雙胞胎也不妨爆了點料，她們說這幾件東西不是店里的，是本區(qū)檢察院的一個朋友自己拿一百萬人民幣請她們出面演了個雙簧，先行墊付部分資金替人代賣的，出手之后她們頂多賺點兒傭金。如若不是這樣，她們店里可沒地方擺這種品相的東西。具體檢察院的人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王輝姐妹真買的話，她們現(xiàn)在就可以聯(lián)系檢察院的人。
　　王輝姐妹聽完這個情況之后，假意拿這幾件東西和店里其它古玩比較了一下，覺得雙胞胎說得對，相比之下，這些東西確實有些遜色。如果不是有人背后出錢，店主絕不可能自己墊付部分資金替人代賣這些次品，甚至不墊付資金，人家都不會讓這幾件東西出現(xiàn)在店里，怕影響了本店的檔次。
　　于此，王輝姐妹很聽勸地感謝店主后出了門。怕阿寧沒聽清楚，回到車?yán)铮踺x又詳細(xì)地匯報了一下具體經(jīng)過。阿寧一番道謝，掛斷電話。
　　意外的出現(xiàn)總能讓人去細(xì)細(xì)品咂一番。阿寧坐在沙發(fā)上揣摩著這件事，他覺得方英敢想敢為，敢愛敢恨，無論怎么說，這里面都包含著她對自己的情義，自己再怎么“格路”，也不能香臭不分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