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可怕,美奈沒顧能及站在她前面的小姑娘,即使她和自己長相如此相似,她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森鷗外朝她走了過來。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但美奈意識到不對勁,抱著自己的雙臂往后退。
中原中也的手落了空。
愛麗絲眨了眨眼,“姐姐,你是美知嗎?”
美奈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她面前說過這個名字了,她想也不想地否認(rèn):“我不是!”
“我叫山本美奈,”她表現(xiàn)得很抗拒,就連愛麗絲想要伸手觸碰她都躲開了,在這里她沒有感覺到半點安全感,陀思的話一直印在她的腦海里怎么也甩不掉,于是當(dāng)森鷗外站在她前方,而美奈已經(jīng)靠在厚重的門上無路可走時,她咬著下唇,第一次對他吐出冷漠的話語:“殺人犯?!?br/>
她說的是,山本夫婦因為他而死掉的事情,但森鷗外和在場的中原中也卻被這句話刺到無法呼吸。
森鷗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美知能夠活下來,但知道他選擇了組織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
或許是譴責(zé)他不是一位好兄長,又或者會一輩子不理他。
但那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想而已,而這些猜想折磨了他四年,即使有愛麗絲陪在身旁,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美知。
他想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美知。
會親昵地喊他哥哥,會給他打電話囑咐要好好吃飯,會在他生日的時候做好一桌子的菜,在四年前,他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會平平淡淡的過下去,如果沒有那一場爆炸的話。
失去了之后才會后悔,當(dāng)他擁有自己的時間,開始反思過去的一切,如果神給他一次機會,即使美知會不再理會他,打他罵他,那他也是愿意的。
而現(xiàn)在,這個機會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毫無征兆。
他說不出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痛苦到麻木還是高興得不會做出任何表情,大腦一片空白,不去思考陀思又有什么陰謀,如果美知是他計劃的一環(huán),那這次,他無論如何都會踏進去。
“殺人犯?!?br/>
他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身為港口首領(lǐng),他對這些罵語早已習(xí)以為常,而當(dāng)那個人換做是美知后,折磨了他四年的痛苦被這簡單的三個字壓了下來,就像是壓到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輕飄飄的,不含感情的,就輕易地將他擊倒,拉入地獄。
是啊,他就是殺人犯。
一個……親手?jǐn)嗨兔妹眯悦臍⑷朔浮?br/>
黑安男人慢慢地笑了起來,在美知含有懼意的眼神下,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像野獸一樣眼眶泛紅,下一秒就會撲過來撕咬她的喉嚨。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美知眼里的陌生和恐懼,這樣的情緒更讓他臨近崩潰的邊緣,他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轉(zhuǎn)過身,遠(yuǎn)離了她。
他從中原中也身邊路過,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像往常一樣吩咐:“……把她,安置好。”
中原中也凝視了森鷗外一會,在這個時刻看到森鷗外這樣的下場他應(yīng)該高興的,但面對好像失憶的美知,他也茫然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死而復(fù)生,又或者說,當(dāng)時美知根本沒有死。
還是,這個人根本不是美知。
剛剛還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帽子少年走到她跟前,看著美奈警惕地樣子,他動了動唇,“你……”
美奈抿著嘴不說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森鷗外,“首領(lǐng),怎么安置美……她?!?br/>
話說得太快,在沒確認(rèn)之前,他并不想說出這個名字。
森鷗外背對著他們,手里緊緊攥著陀思的手機,頓了頓才開口:“先安置在我休息室?!?br/>
他似乎連看一眼都不敢,害怕看到美知帶有恨意的眼神,害怕聽到她說出的每個字,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卻又像一把鋒利的刀,每看一眼都在挖他的心臟,那種疼痛感讓呼吸都變成了一種難熬的酷刑。
美奈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情緒變化,好像把她當(dāng)做了某個人一樣,看她的眼神都不像之前兇神惡煞,就連那個戴著黑帽子的少年也松開了眉頭,在發(fā)覺走太快后,主動放慢了腳步,也不會粗魯?shù)乩白?,而是很考慮她的情緒,沉默地走在前方。
她不是傻子,毫無武力值在他們面前根本強硬不起來,適當(dāng)?shù)能浕蛟S對她和陀思有好處,于是在接下來,她很配合地跟在中原中也的身后,去了樓下的休息室。
看到休息室里毫不遮掩的那張床,美奈甚至想著剛剛那個男人是不是想要對自己做什么事,她抓著自己的衣領(lǐng),看著中原中也打開燈,指著挨著窗戶的沙發(fā)讓她去那休息。
她一句話也不說,這讓中原中也耶陷入了沉默。
他曾經(jīng)在夢里和美知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過話,她趴在窗戶那和自己招手,邀請明天過來吃飯,而他別扭地答應(yīng)下來,望著那逐漸模糊的臉,想要再多說說話卻再也不能。
那只是夢。
如果美知還在的話,他肯定不會再聊天上如此吝嗇,他會撇開少年時那點刻在骨子里的矜持,和她多說說話。
喜歡這個詞對于黑-手-黨而言,太過沉重。
他們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樣,就像她和太宰治相處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聊天吃飯看書,甚至一起逛街。
但她現(xiàn)在就像是一只豎起渾身尖刺的刺猬,對他們的靠近害怕到顫抖,但依舊不放松每一秒,即使是坐在沙發(fā)上,也不會軟下身體靠上去,反而坐的筆直,雙手握緊拳頭搭在膝蓋上,好像下一秒他敢靠近的話,就會得到一個拳頭。
這是非??咕艿姆磻?yīng)。
他凝視了美知片刻,有些艱澀地開口:“我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他想說你不要害怕,在這里沒人敢欺負(fù)你,但和美知對視后,想起她被綁架的事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說出口。
但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聽得出來不相信的成分居多,隨后又覺得是他可能好說話一些,干脆直接問:“你把陀思關(guān)在哪里了?”
聽到這個名字,中原中也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沒來得及回答,森鷗外已經(jīng)站在休息室門口了。
他比自己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面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美知。
森鷗外難得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或許是想要看看美知的反應(yīng),但她只是簡單地掠過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首領(lǐng)?!?br/>
“你先出去?!?br/>
少年停頓了一秒,在美奈的注視下離開了休息室。
而代替他在這里的,是森鷗外。
他慢慢走近,站在美知面前時,用盡他最為溫和的語氣,半蹲下來望著她:“你叫美奈,對嗎?”
看上去就好像換了一種戰(zhàn)術(shù),美奈依舊謹(jǐn)慎,但態(tài)度相對緩和了一點,臉色沒那么難看了,但依舊板著臉:“是?!?br/>
“真是好聽的名字,”森鷗外真誠地夸贊了一句,他讓雙手保持在美奈的可視范圍內(nèi),盡量減低她的排斥,隨后又把愛麗絲召喚出來,小姑娘穿著哥特風(fēng)的裙子,天真乖巧地望著美奈,小聲地喊了一聲“姐姐”。
在看到美奈質(zhì)疑的表情后,森鷗外就像是有過足夠經(jīng)驗的漁夫,拋下掛著誘餌的魚線,極有耐心地在烈日下等待魚兒的上鉤。
“請不要誤會,”森鷗外把愛麗絲拉到身邊,“愛麗絲應(yīng)該是認(rèn)錯人了,她以為你是我妹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