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讓他出去,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嗎?
掌柜覺得,他雖算不上君子,愛財如命,卻也做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算了,大抵是財神爺看不過眼了,不想讓他過得太順?biāo)?,便讓趙小姐跑掉了。
左右,這橫財也發(fā)不了,掌柜也絕了心思。
看了一眼天幕,再望了望腿軟的小二嘆了口氣道:“來福,你起來吧,待會自個去廂房抹點藥,這天氣一時半會也放晴不了,估摸著也沒客人來了……”。
話音剛落,便轉(zhuǎn)身走向柜臺,直至他的大手摸到那熟悉的算盤珠子,整顆心才算落到實處。
碰到這鬼天氣,誰的心情都不好,整個天虞鎮(zhèn)的氣氛相當(dāng)凝重緊張。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無能的,此時,她們心里除了祈求上蒼保佑,別無選擇。
聽著轟轟的雷聲,人們又驚又怕。他們倒是想逃,可是又能逃哪里去。
天虞鎮(zhèn)就是他們的家,她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
若是家沒有了,她們這群人就算逃走,也是無根的浮萍。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天虞鎮(zhèn)真的夷為平地,那也只怪他們時運不濟(jì),命途多舛。
小二見掌柜并沒有怪罪他,頓時破涕為笑:“謝謝東家,我以后再也不叫您周扒皮了……”。
掌柜的姓周,愛財如命,對小二來福頗為嚴(yán)苛,短斤少兩的事情,他不會干。
可是,來酒樓吃飯的客人,要想拿點折扣,那是萬萬不能的,少一文錢都得拼命的。
來福是個老實人,性格軟乎,鎮(zhèn)民們總愛開他玩笑。
平日里,周掌柜不在,由來福收錢時,就會把零頭抹掉。
每頓飯少個三,四文錢,這不算啥大事,畢竟和氣生財,薄利多銷,賺的是口碑嘛。
可偏偏東家是個愛財如命的主,又有張利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明明是吝嗇小氣,斤斤計較的形象,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套一套的,各種各樣的高帽戴下來,讓人服氣,愣是心甘情愿的掏錢了。
天虞鎮(zhèn)的人都知道周掌柜不好惹,沒誰愿意觸霉頭。
可來福不同,心軟嘴笨,若不是人老實巴交,干活勤快,周掌柜都想把他給辭退了。
不過,每回算賬時,來??偵俨坏冒ひ活D罵。
周掌柜恨鐵不成鋼啊,店里這個小二,也算是他手把手教出來,可咋就學(xué)不來自己的左右逢源呢。
一直這般老實巴交,肯定會吃虧的。
周掌柜有時候也會想,幸好來福遇到自己這樣的東家。
雖然,有時候會克扣他的工錢,但那是在他犯錯的情況下。
他原本是想告訴來福:“做人不能過分老實,要懂得變通,世故圓滑些”。
可是,這個臭小子屢教不改,把周掌柜氣的七竅生煙。
這工錢扣著扣著,來福也有怨氣了,私下里叫他“周扒皮”。
有時候,趁周掌柜心情好,也會當(dāng)面叫上一兩句。
來福剛剛在門口不經(jīng)意間摔了一跤,剛剛因為恐懼,沒覺得,這會兒神經(jīng)放松下來,猛然站起來。
嘶,好疼啊,估摸著膝蓋磕破了。
來福,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穿著藍(lán)色粗布衣裳,濃眉大眼,身材高大壯實,皮膚黝黑。
只見他小小年紀(jì),手上就布滿老繭,那臉看著稚嫩,可渾身彌漫著的氣質(zhì)卻十分沉穩(wěn)內(nèi)斂。
猛然讓人想到“少年老成”這四個大字。
來福,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緊跟著齜牙咧嘴,明明狂風(fēng)大作,他額頭上卻浮現(xiàn)出薄薄的汗珠。
周掌柜正低頭打著算盤,來福疼得厲害,卻依舊隱忍不發(fā),好像在跟自己較勁似的。
最后,他放棄掙扎了,抬頭看了看周掌柜那個方向,咬了咬牙喊道:“東家,您能不能扶我去廂房里,小的一個人走不了路……”。
周掌柜聞言,抬頭將視線從賬本,算盤珠身上轉(zhuǎn)移到來福身上,他皺了皺眉頭,明顯帶著不悅。
這臭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追不到趙小姐也就算了,這腿居然也摔傷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該不會是裝的,想漲工錢吧。
周掌柜剛想到這里時,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來福平日里的行事作風(fēng)。
頓時間否定了這個可能,暗暗覺得自己想多了。
來福的老實,那是整個天虞鎮(zhèn)公認(rèn)的。
要是他真有這膽子,敢裝身體不舒服,周掌柜覺得自己還能高看他幾分。
這并不是說老實人不好,而是太老實了,容易被別人心軟,被別人忽悠。
“你這腿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不了路了……”。周掌柜打量了少年半響,臉色不知為何緩和了些許,沉聲道。
來福,一見東家不悅,頓時間縮了縮脖子,咽了咽口水,心里那叫一個苦。
讓人嘴欠,想讓東家來扶你上廂房,你咋不上天呢!
來福原本想得挺好,覺得自己這也算是工傷,走不了路,東家不會見死不救的。
可是,真把話說出口了,他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