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山拭干了眼角的淚水,輕輕將妻子放在一旁,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師兄沈仁鳳面前,長跪于地,低聲道:"請師兄念在同門習(xí)藝一場,保護小弟女兒玉萍和徒兒陸并周全,將他們帶自丐幫總舵,屆時丐幫馬絨豪幫主自有安排。尤其是劣徒陸并關(guān)系著前朝一個天大的秘密,容不得半點差錯。"
沈仁鳳眼見師弟遭此變故,瞬息之間便即斷送了三個愛徒及妻子四條人命,此時強敵環(huán)視,怕是真的便有滅門慘禍。忍不住心下惻然,長嘆一聲。心想,我若出手助他,勢必惹火上身,枉自斷送我和依玲性命,若是袖手不管,于情于理又難以說得過去……一時間權(quán)衡厲害,躊躇難決。過了良久,方道:"師弟快請起來吧,師兄答應(yīng)你便是!"
霍震山此時已存必死之心,見師兄答應(yīng),面上掠過一絲喜色,復(fù)納頭拜了兩拜,道:"多謝師兄成全!此恩此德,容小弟來世報以犬馬!"停了一停,又道:″師兄他日回轉(zhuǎn)大理之時,務(wù)必替小弟向雪煙師妹代為謝罪……在她墳前多燒些紙錢……"
沈仁鳳伸手扶起霍震山,轉(zhuǎn)頭將沈依玲喚了過來,道:″事到如今,我就讓你們父女相認(rèn)了吧……依玲,快喚爹爹。"
此言一出,沈依玲和霍震山同時一呆,滿臉驚愕之色。
在場諸人也是既驚又奇,一陣愕然。畢定嬴笑道:″霍老爺子株植天下,滿目桃紅,當(dāng)真羨煞旁人!"
白衣少女"嘿嘿"幾聲冷笑,道:″早知道姓霍的風(fēng)流成性,負(fù)心薄幸,處處留情,禍害人間,就算再冒出十雙八對兒女,又有什么稀奇?"
霍震山對他們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疑疑惑惑地道:″師兄……你這是……開什么玩笑?"
沈依玲心下一片茫然,滿腹狐疑地望著沈仁鳳,道:″您說什么?霍師叔……是我爹?那……您……"她自記事時起,便只知道沈仁鳳是她爹,從未懷疑過自己爹爹卻另有其人,并且從小所接受的言傳身教,也從未有人提及過此事。面對這個即將家破身亡、并且對自己而言還極其陌生的霍師叔,她是說什么也不愿相信,他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霍震山眼望沈依玲,見她眉目清秀膚白似雪,模樣兒果真與昔年的雪煙一般無異,不覺臉泛紅光,目光中充滿了異彩,緩緩地道出一段往事來。
原來當(dāng)年宋度宗在位時,霍震山曾是宋軍中的一名小校。在一次宋元鏖戰(zhàn)中,霍震山所在軍部慘敗,幾乎全軍覆沒。霍震山拼死殺出重圍,一路落荒逃至云南。在蒼山腳下,由于過度饑餓疲累,最后暈倒在路旁。幸得蒼山派掌門閔子淵路過救起,遂拜入蒼山派門下。
他在蒼山習(xí)武三年,因為為人機警、刻苦勤奮,深得閔子淵器重。在這期間與閔子淵的獨生愛女閔雪煙一見鐘情,雙雙墜入愛河。后閔子淵病亡,霍震山不甘心就此埋名蒼山,曾幾次勸說閔雪煙一同下山、共闖天地,誰知閔雪煙皆以慈父新亡、孝服在身為由婉然拒絕。
其時,霍震山并不知道閔雪煙已有孕在身,無奈之下便不辭而別,獨自一人悄悄回返中原,仗著一身出神入化的″八風(fēng)拳"功夫,幾經(jīng)碾轉(zhuǎn)終于在臨安城中開山立柜辦起了鏢局,并另娶"鴛鴦刀"薛仲孝之女薛如意為妻,一時間風(fēng)生水起。混下了″八臂哪吒"的名頭。
眾人耳聽霍震山說完這一段過往,禁不住一陣唏噓。
沈依玲想起母親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憂思成疾,一生凄苦,最后還因此而歿命。心里雖說不上有多恨他,但要在短時間內(nèi)要她承認(rèn)他是自己的生父,卻也千難萬難,喉嚨里像塞了鉛似的,那一聲"爹"是說什么地叫不出口。
霍震山知道沈依玲心里在想什么,也理解她此時的心情。自從她來到這個人世,他便沒有盡過一丁點做父親的責(zé)任,哪怕是只語片言的關(guān)懷。倘若不是師兄今日說出來,恐怕自己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居然還有這么一個女兒。盡管霍震山心里清楚片刻之后,自己勢必便要陪同妻子薛如意黃泉作伴,但內(nèi)心仍是矛盾重重。雖然也有那么幾絲想要聽聽沈依玲親口喚自己一聲爹的奢望,但是,轉(zhuǎn)而一想,又是多么希望她不要叫,似乎只要沈依玲拒不相認(rèn),他便不會有那么多責(zé)任感和負(fù)疚感。
白衣少女見此情景,便道:″姑娘千萬別叫,似此負(fù)心薄情之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霍震山見沈依玲僵在那兒愣愣出神,便沖沈仁鳳一抱拳,道:″師兄,小女就交給你了!"他此話一語雙關(guān),也不知他口中所指是霍玉萍呢,還是沈依玲?
隨即將陸并和霍玉萍喚過身邊,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遞與陸并,悄聲道:″并兒,這半枚玉佩有關(guān)你的身世,待見到丐幫馬幫主可轉(zhuǎn)交予他,千萬別弄丟了。你們快隨沈師伯去吧。"霍玉萍哭道:″爹,我們不走。”
霍震山臉一沉,斥道:″聽話!″左臂一揮,將二人推到沈仁鳳父女身旁,喝道:″快走!遛D(zhuǎn)頭沖站在院中的幾名鏢局鏢師和十余名趟子手道:″此事皆因霍某而起,與諸位無關(guān),大家快走吧!
眾鏢師和趟子手異口同聲地道:″我等誓與鏢局共存亡。"非但不走,反而一窩蜂涌了過來,團團護在霍震山身邊,誓作殊死一搏。
畢定贏道:″霍老爺子,您是答應(yīng)去大漠不是?"
霍震山道:"霍某向與'血殺門′河水不犯井水,也并無什么瓜葛……再者說來,敝人武功低微……縱然去得,也是毫無意義,這塊老骨頭死則死耳,又有何懼?"他見愛妻已死,本已抱定必死之心,如今又見鏢局眾人眾志成城,頓時引發(fā)心中豪氣,出言不亢不卑。
畢定贏"嘿嘿″一笑,道:"好!好得很!"眼中寒芒一閃,殺機立現(xiàn)。
這時,沈仁鳳領(lǐng)著陸并、霍玉萍以及沈依玲正慢慢往院門退去。
畢不輸突然大喝一聲:″哪里走?"只見人影一閃,一個肉球著地滾將過來,阻住幾人去路。
沈仁鳳二話不說,撲面就是一掌;粲衿茧p刀一揮矮身下削,便來砍畢不輸雙腿。
畢不輸喝道:″來得好。"身法奇快,不避反進,一招"舉火燎天"雙拳并舉,一拳逕封沈仁鳳來掌,一拳中宮直進,捶向沈仁鳳前胸,同時騰身側(cè)踹,一記"鴛鴦連環(huán)腿",一踢霍玉萍面門,一踢她手上雙刀。這兩招一氣呵成,既快且準(zhǔn)。二人當(dāng)即撤招回救,雙雙躍過一旁。
畢不輸冷哼一聲,變?nèi)瓰檎疲p掌一挫,幻起一陣掌影,乘沈仁鳳眼花繚亂之際,突然指東打西,身形一晃,明明是掌劈沈仁鳳右肩,待沈仁鳳閃避的一剎那,卻突然掌鋒斜滑,在霍玉萍肩上輕輕一按;粲衿汲粤艘惑@,猝不及防,只得順勢矮身往下一蹲,以期能以此消減對方一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