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貞覺得自己敗得很冤枉。
鳳翔城經(jīng)營被他經(jīng)營十余年,居然一天都守不住。
家眷全都陷在城內(nèi)。
心中既惶恐又憤怒。
惶恐于朝廷軍什么時(shí)候變得如此強(qiáng)大,一年之前還被自己信手拈來,一年之后,就能與自己分庭抗禮。
而憤怒,是因?yàn)榱x子們。
兵臨城下,人心不齊。
倘若李繼徽從邠寧來援,李繼岌從興元而出,三面夾攻,皇帝就是神仙下凡,也必?cái)o疑。
不過最讓他憤怒的是身邊的李繼筠。
李茂貞原本的想法是與鳳翔城共存亡,但李繼筠不同意,認(rèn)為鳳翔已是孤城,必破無疑,雙方分歧由此而來。
兩人不得不將精銳留下來防備彼此,導(dǎo)致城墻上防守力量不足,被朝廷軍攻破城池。
“逆賊休走!”喊殺聲從身后傳來。
此情此景,讓他回想起當(dāng)年陪僖宗逃奔蜀中,也是被人追殺,狼狽不堪。
“父王先走,兒臣斷后!”李繼筠手持重矛,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后簇?fù)韮汕T兵。
李茂貞目光陰沉,臉上卻浮起慈祥神色,“我兒英勇,為父就靠你了。”
李繼筠眼中擠出幾點(diǎn)熱淚,“父王不必驚慌,隴州還有繼忠鎮(zhèn)守,我們還有卷土重來的機(jī)會?!?br/> 李茂貞大笑兩聲,“我兒說的是,為父這么多年什么陣仗沒見過,區(qū)區(qū)小敗而已。”
李繼筠撥轉(zhuǎn)馬頭,回身向李茂貞拱手施禮:“父王保重,兒臣這就為父王擊破追兵!”
“我兒亦要保重?!?br/> 父子二人親情流露,言語間多有不舍,令在場鳳翔軍皆心生感慨,誰說岐王與大將軍不和?簡直是造謠。
李茂貞一直望著李繼筠兩千騎兵離去,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隴州?李繼忠若真心有他這個父王,早就要來援救了。
皇帝起兵這么大陣仗,西北誰人不知?卻沒有一個義子來救。
李茂貞對他們早就心死了。
什么義子?亂世還是要靠自己!
他回望身邊的兩千士卒,這些都是自己的本部精銳,心中豪情再次翻涌起來,天地之大,自己何處去不得?
李繼筠脫離李茂貞之后,并沒有回軍迎戰(zhàn)追兵,而是引軍南下。
他很清楚李茂貞已經(jīng)完了,當(dāng)日華州一敗,鳳翔軍心就已經(jīng)搖搖欲墜,和天下所有人一樣,他不看好關(guān)中,也不看好唐廷,拿下關(guān)中又能如何?有識之士無不投奔關(guān)東和蜀中而去。
而他的目的正是蜀中。
王建正是用人之際,自己投奔是雪中送炭,想不被重用都難。
“賊將休走!”身后的喊殺聲如影隨形。
李繼筠心中一怔,這追兵是怎么回事?不去追殺全是步卒的父王,卻來追殺全是騎兵的自己?
什么人這么不開眼?
回頭,在落日的余暉中見到一面“高”字大旗,對方只有一千起兵,當(dāng)先之人,不就是當(dāng)日華州之戰(zhàn)的手下敗將高行周嗎?
李繼筠心中一嘆,這小子真是愣頭青,一千起兵追殺自己兩千騎?
還有沒有天理?
“呔!爺爺李繼筠在此!”李繼筠大吼一聲,把身邊的騎兵嚇了一跳,幾匹戰(zhàn)馬人立而起,大聲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