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紅嫁衣,臉上畫著極嫵媚的妝容,是曾經(jīng)他最期待的模樣,可惜,她要嫁的不是自己,她想嫁給安雪麟,然后他們舉案齊眉。
留給他的不過是條死路。
姬姮有一瞬慌亂,但很快鎮(zhèn)定,她還保持著高傲的姿態(tài),“今日本宮大婚,誰給你的膽子敢騎馬硬闖?”
陸韶的笑容消失,挺直身覷著她,“咱家是來算賬的?!?br/>
姬姮瞪著他吱不出聲。
陸韶勒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向安雪麟,他沖安雪麟淺淺勾唇,“安大人,咱家往京里遞了十多封信,你不回信,也不送糧草,合著那三十萬大軍要餓死在關(guān)中,等你安大人成完婚再去給他們收尸?”
安雪麟和他對視也不露怯,“關(guān)中向來富庶,三十萬將士在那里不愁吃喝,去年幽州旱情瘟疫,戶部抽調(diào)出的賑濟(jì)款已經(jīng)將國庫耗盡,非本官不送糧草,是實在沒有糧草可送?!?br/>
陸韶嗤笑連連,手攥緊韁繩,只那么微一用力,馬兒忽然撅起前蹄,猛地將安雪麟踢倒,旋即不等安雪麟反應(yīng),馬蹄踩在他的背上,他立時吐出一口血。
周圍官員嚇得瑟瑟發(fā)抖,縮在一旁不敢上前。
“你敢動本宮的駙馬!”姬姮噌的起身,朝左右女衛(wèi)道,“把他轟出去!”
那十個女衛(wèi)飛速沖上前,陸韶只抬眼瞟過,揚起左手朝半空打一響,霎時見數(shù)個緹騎竄進(jìn)來,直向那些女衛(wèi)飛去,這些緹騎是陸韶挑出來的精銳,女衛(wèi)們再能打,也抵不過這么多人,他們倒是機(jī)靈,將那些女衛(wèi)悉數(shù)逼退到門外,剩下的緹騎圍了整間屋。
小皇帝早已嚇傻,汪著淚沖陸韶道,“陸韶,你,你……”
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兇殘的陸韶,往日陸韶都平和溫善,和他說話也帶著笑,好像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
陸韶從馬上下來,踩過安雪麟走向小皇帝。
姬姮想撲過去。
緹騎擋在她身前,她叫道,“你滾!你要是敢碰陛下!本宮殺了你!”
陸韶充耳不聞,緩步到小皇帝身邊,輕柔笑道,“陛下別怕,這安雪麟是奸佞,臣在甘州打仗,他扣著糧草不給,那邊的將士都快餓死了,臣實在無法才提前回京,今兒這一鬧臣也是逼不得已,總不能讓長公主殿下嫁給這個奸賊?”
他只要露出笑,他就是世間最和善的人,小皇帝向來依賴他,鼓著臉道,“你剛剛嚇到朕了?!?br/>
陸韶?fù)崦念^,沖候在門外的王歡遞過眼色,王歡連忙進(jìn)門里,佝僂腰道,“陛下,這大晚上的,再過半個時辰宮里就要下鑰了,奴才送您回宮吧?!?br/>
小皇帝唔唔兩手,叫他攙著往外走,經(jīng)過姬姮時,姬姮臉色鐵青,想叫他,他還轉(zhuǎn)頭語重心長道,“皇姐,陸韶說這個安大人不是好東西,那肯定不是好東西,你別嫁給他?!?br/>
這話一落地,就等于新帝的口諭否決了先帝遺旨,那些向徳黨看的津津有味。
好一出窩里反,都不用向徳黨出手,他們自己人跟自己人亂了。
小皇帝離開了安府,剩下的那些朝臣也自覺找借口跑了,一屋子只剩姬姮等人。
安雪麟還被馬踩著,他想掙扎,那馬便似懂人性,踩的更狠,他只覺得五臟肺腑都移了位,疼得抽搐。
陸韶挑唇笑,側(cè)眸望向姬姮,她滿臉都是怒火,那張臉美艷的過分,幾乎是在剎那間讓人產(chǎn)生想要毀滅的弒殺性,但他還是很溫柔的對那些緹騎道,“來呀,請長公主上座?!?br/>
那些緹騎簇?fù)沓梢慌?,伸手指向高座,“殿下請坐?!?br/>
姬姮手腳發(fā)冷,她不能拒絕,因為拒絕后,她可能會激怒陸韶。
她這時才明白過來,她根本承擔(dān)不起激怒他的后果,只要他不死,他就能操控小皇帝,操控朝堂。
她拖著腿坐倒,眼神麻木的盯著陸韶。
陸韶任她看,朝緹騎招手,緹騎們架著鬼臼走出門,順便將門關(guān)上。
他這才有閑情雅致蹲地上,拍著安雪麟的臉道,“新郎官兒當(dāng)?shù)拈_心么?”
安雪麟一手揪住他的袖子,瞪大眼睛道,“我和公主兩情相悅,一直是你強(qiáng)迫她,我娶她是為救她,你若有點良心,就該放手!”
陸韶瞧著他那只手,白皙修長,是拿筆桿子的手,只要坐在朝堂上,高談闊論,就能引得一眾人追捧,還能叫女人傾慕,不費吹灰之力。
而他的這雙手喂過馬,打過仗,干過最低賤的活,這些天養(yǎng)尊處優(yōu),也不及安雪麟的手細(xì)長,他的手帶著老繭,手掌寬厚,即使肌膚白凈,也能看到手上曾經(jīng)干活留下的痕跡。
他沒有安雪麟活的高傲,他沒有資格高傲,但他憎惡這虛偽的高傲,將心里的臟精雕細(xì)琢成高雅,美其名曰,他們是真愛。
真愛,他們才認(rèn)識幾天就真愛了,那他守在這個女人身邊兩年多,算什么?
算犯賤嗎!
陸韶眼底血絲網(wǎng)羅,他微微的笑,伸手扣住安雪麟的胳膊一轉(zhuǎn),只聽一聲慘叫,安雪麟那只胳膊就被他扯的脫臼,他腳踩著地上那只手,偏頭沖姬姮邪笑,“兩情相悅,咱家就拆了你們的兩情相悅,咱家沒到手的東西,誰也沒資格接手。”
姬姮一下起身,“他是父皇留給陛下的,你殺他就是違逆君上!該死的是你!”
陸韶呵一聲,抽出匕首扎進(jìn)安雪麟的手背。
“啊!”安雪麟劇烈掙動著,他的右手廢了,往后再也不能寫字,他凄厲著,“……陸廠督,本官和你無冤無仇,殿下是本官光明正大搶過來的,你不服那是你技不如人!你就是殺了本官,殿下也看不上你!”
陸韶拔出匕首,帶出的血濺到他臉側(cè),讓這原本俊美的輪廓添了幾分可怖,他像是厲鬼顯露在人世,見人就殺。
安雪麟幾近昏厥,陸韶一把薅住他的頭發(fā)扯起來,他把匕首上的鮮血抹到安雪麟臉上,愉悅道,“你怎么會跟咱家沒仇呢?當(dāng)年咱家被你父母抓起來做苦活,吃不飽飯睡不好覺,南京饑荒時,你父母還想吃了咱家,他們運氣好,早死早超生,但咱家的仇沒報,咱家當(dāng)然不會善罷甘休?!?br/>
他湊到安雪麟耳邊笑,“你和長公主殿下串通一氣,意圖將咱家困死在關(guān)中,新仇舊恨加一起,咱家要你一條命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