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林清兒意外的是,王賢很快便收起沮喪,認(rèn)真的向她請教正確的音韻。(www。suimeng.com)
林清兒對能有強(qiáng)過他的地方很是高興。大明官話也叫江淮官話,沒有吳語那么軟,沒有粵語那么硬,也沒有北方話那么粗糙簡陋,作為大明的官方語言,中正大氣,又比被蒙元胡化過的中原官話雅致。
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和商人,都要學(xué)習(xí)官話的,因為各地方言不同,尤其是南方,甚至一府之內(nèi)都會有數(shù)種方言,在外地人聽來如同鳥語。只有會說官話,才能跟當(dāng)?shù)氐氖考澒倮艚涣鳌?br/>
說白了,官話就是上流社會的語言,不會說官話,根本無法擠進(jìn)上一階層去。
林家家學(xué)淵源,林姑娘會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江淮官話,又好為人師,王賢悟性很高、學(xué)得又極認(rèn)真,讓林老師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一路上就這樣一個學(xué)、一個教,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下午時分,烏篷船抵達(dá)了位于紹興西北二十里的錢清鎮(zhèn)。
在碼頭泊下船,田七便去鎮(zhèn)上的鹽課司辦探視的票照,鹽場雖不是牢房,出入之禁也不差太多,擅入者以盜竊官鹽論罪。
等到天擦黑,田七才辦好了票照,但今日已經(jīng)無法探視,三人只好在鎮(zhèn)上歇著。
這么晚,碼頭也沒有滑竿可雇了,田七只好對林清兒道:“姑娘幫我把他駕到岸上,然后咱們?nèi)タ偷晖端??!?br/>
林清兒小臉騰地紅了,心里暗暗埋怨七叔不懂事,男女授受不親,你怎么能讓我個大姑娘扶他呢?但這話沒法說出口,只好忍著羞,和田七一邊一個,架起了王賢。
王賢比林清兒高出半頭,站起來,手臂正好搭在她肩上,就像摟著她一樣。
林清兒小臉滾燙,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腳像踩在棉花上,自個都不知道怎么把他扶上岸的。
好在上了岸,七叔便把王賢背起來,不用林清兒再搭手。到了鎮(zhèn)上的客店,要了兩間客房,七叔小聲問道:“姑娘,還是我跟王小哥睡一間吧?!?br/>
林清兒氣的直哆嗦,難不成我跟他睡一間?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七叔對林清兒道:“小姐在客店等消息吧,我和王小哥去,傍晌就能回來?!?br/>
林清兒才知道,能讓鹽場放兩人進(jìn)去,已經(jīng)是極限了,心中苦笑道,那我這趟是來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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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背著王賢來到鎮(zhèn)外鹽場門口。先在攢典處驗了票牌、路引。其實王賢沒有路引,但田七使了錢也一樣。放行之后,兩人在一個場丁的帶領(lǐng)下,進(jìn)入了一望無際的錢清鹽場。
打眼看上去,這里開闊平坦、阡陌縱橫,切割出一方方鹽田,人在田間勞作,在田垅行走,很像江南的水田。
看著一具具水車,遠(yuǎn)處的蘆葦蕩,嗅著空氣中腥咸的味道,王賢感到很是愜意。讓人背著,不用走,當(dāng)然愜意了……
場丁帶著田七穿過數(shù)片鹽田,把七叔累得汗流浹背喘粗氣,才來到一片曬鹽場前。場丁對忙碌的役丁道:“王頭呢?”
“蘆葦蕩里歇著呢?!币鄱〕嘀_、光著背、手持大耙,渾身曬得黝黑。說完朝蕩子里高聲道:“王頭,錢爺來了!”
“錢爺稀客啊……”蘆葦蕩里站起幾個男子,其中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長著跟王貴一樣的圓臉厚嘴唇,一副忠厚老實像,正是哥倆的老爹王興業(yè)。只見他未曾開口先堆笑,話里透著親熱,“快進(jìn)來歇歇,走這一趟可真夠遠(yuǎn)的。”
那老錢對他的態(tài)度,明顯跟對一般人不同,笑道:“你兒子來給你送冬衣了?!?br/>
“呃……”王頭看到田七,還有他手里的包袱,愣了一下,邊上人起哄道:“王頭,你還有這么大的兒子?”
“別瞎說!”王頭瞪他們一眼,朝田七抱歉道:“老七別在意,一幫子賊配軍,說話跟放屁一樣,臭不可聞。”同樣是見到仇家,老爹的表現(xiàn)可比老娘強(qiáng)多了。
田七笑笑側(cè)過頭,便露出王賢的臉,“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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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進(jìn)了蘆葦蕩,才見里面別有洞天。鹽丁們將蕩子里砍出一片空地來,鋪上厚厚的蘆葦,再搭起棚子,就是可遮風(fēng)避雨的休息處。
王賢看見位置最好的個棚子里,擺著一張矮桌,上面幾個瓷碗,碗里有茴香豆、拌海帶、醉蝦、腌魚,還有一壇黃酒??此闹艿目曜泳浦?,骨牌魚刺,顯然老爹方才在跟人吃酒耍牌……
王賢當(dāng)時就無語了,來之前,他設(shè)想過老爹各種悲慘狀況,已經(jīng)做好了慘不忍睹的準(zhǔn)備。還在為到底要不要掉淚,是無聲飲泣還是放聲大哭而糾結(jié),此刻卻張大了嘴合不上,請問,你這是在勞改,還是在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