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處
懲處
仙邸大堂里,一片和樂融融之景。
景昭如今代白玦執(zhí)掌蒼穹之境,地位更甚往昔,她含笑和一眾女仙君談笑,不見半點(diǎn)架子,讓本來對她頗有微詞的仙君也紛紛面露贊嘆。
一小童悄悄跑進(jìn)大堂,來到東華身后,低聲語:“師祖,師叔回來了。”
東華上君一口氣憋了個(gè)把時(shí)辰,正想著好好給這個(gè)沒眼力見的二徒弟甩臉子,一聽這話,當(dāng)即眉毛一瞪,聲音便若洪鐘般響了起來:“還不讓他進(jìn)來,沒看到眾仙友都還在等著醉玉露呢!”
小童被這聲音震得一愣,縮縮脖子撒丫子跑了出去。
在座的仙君哪個(gè)不知東華老上君最是護(hù)短,此般做派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皆含笑道‘無妨無妨’。
哪知這聲過后半響,眾仙伸長了脖子,也不見閑竹仙君進(jìn)來,一時(shí)面面相覷,東華上君眉毛翹得更高,正欲說話,堂外腳步聲已響起。
“阿啟,到了,到了,你快點(diǎn)?!边@聲音脆脆蹦蹦,實(shí)在辨不出是個(gè)什么東西發(fā)出來的。
“閉嘴,碧波,你吵死了?!辨?zhèn)定中帶著軟糯,這個(gè)想必是個(gè)小娃兒。
“小神君,您慢點(diǎn),門口有坎,您可別磕著了!”
這個(gè)聽出來了,是閑竹仙君的聲音,喊得那叫一個(gè)情真意切,關(guān)懷備至……當(dāng)然,這是客氣的說法,往實(shí)里了說,‘諂媚’二字足矣,眾人朝面色開始發(fā)黑的東華上君默默的掃了一眼,極默契的朝門口看去。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讓東華上君座下之徒說出這么沒有身份的話來?
踢踏的腳步聲漸近,小小的身影慢悠悠的走進(jìn)大堂,進(jìn)入眾人眼底。
五六歲的年紀(jì),精致俊俏的小臉,帶了點(diǎn)孩童特有的圓潤,一雙眼亮晶晶的,勾出微挑的弧度來,身上套著件淡綠色的小馬褂,踩著流云靴,頭上帶著個(gè)瓜皮帽,咋呼一看,絕對是個(gè)富貴的小公子哥,他手里抱著只胖鳥,兩人咕嚕嚕轉(zhuǎn)著的大眼分外相似,這出場雖說詭異了點(diǎn),但絕對不是一般的討喜,不少女仙君頓時(shí)眼底母愛泛濫,只差把這小娃兒抱在懷里好好疼愛一番了。
倒是景昭公主身后站著的兩名仙娥先是‘啊’的一聲輕呼,然后齊愣愣的朝自家公主看去。
景昭端容帶笑的面色亦在那孩童走進(jìn)來的瞬間僵硬起來,她挺直了脊背,看著小童的眼底帶著不可置信的驚愕。
那小孩一走進(jìn),先是眨著眼睛看了兩圈,眼落在景昭身上的時(shí)候呼溜一下就過去了,先朝東華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似模似樣的賀壽:“東華上君,祝您壽如玄龜。”
此話一出,賓客大嘩,唯有東華上君聽著心里舒坦,不由得仔細(xì)打量起這突然出現(xiàn)的孩童來。
玄龜乃上古真神炙陽的神獸,壽命比如今的三界都要長久,他聽著雖別扭,但也只有高興的份,只是……后古界里,知道這件事的仙君極少,這是哪家的孩子?他睜著一雙老眼,待仔細(xì)落在那小娃兒臉上時(shí),兀的一驚,駭?shù)弥苯诱玖似饋恚?br/> 雖說有近百年未曾見過,可當(dāng)年蒼穹之境上的白玦真神容顏歷歷,這堂中的孩子竟和他有九分相似,若說有哪個(gè)仙君敢化了這么一副樣子來拜壽,他怎么都不信,大驚之下,竟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開口。
堂中一些仙君自東華上君和景昭公主面上亦看出了些端倪來,打量那粉雕玉砌的小娃兒眼底不免多了幾分狐疑。
此時(shí),跟在后面的閑竹總算跑了進(jìn)來,見堂中一片寂靜,忙走到東華上君耳邊說了幾句,眾人看著東華上君面色幾經(jīng)變幻,最終沉寂到愕然,心里直癢癢,都想知道這到底是個(gè)什么狀況。
“閑竹,你不是說有人等著醉玉露的?”阿啟見滿堂安靜,把手里的乾坤葫晃了晃,朝著東華上君的方向道。
“小殿下,東華惶恐,累得殿下和神君親自送來。”東華上君想出去向上古請安,卻又不知上古愿不愿意見他,別扭了一陣,還是決定先把這頭處理好了再說。
他朝景昭看了看,轉(zhuǎn)過頭朝阿啟行了一禮,親手接過阿啟遞過來的乾坤葫,放到閑竹手上:“去,為諸位仙友滿上。”
眾人俱驚,就連景昭公主出現(xiàn)時(shí),東華上君亦只是半禮而已,這孩子,到底是什么來歷?
景昭眉色動了動,笑道:“老上君,不知這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如此機(jī)靈聰明?”
東華還未答,她又低頭灼灼看向堂中的阿啟,不輕不重的加了一句:“只是府中長輩不知是如何管教的,小小年紀(jì),竟不知向座上的仙君見一見禮。”
這一聲,明顯帶了呵斥的意味,東華上君氣一悶,差點(diǎn)昏厥過去。
公主殿下,您受了刺激,可也別把我這個(gè)老頭子拖下水?。【罢讶缃駡?zhí)掌蒼穹之境,背后是白玦真神,他惹不起,可是堂中站著的孩童,他更是惹不起……
堂中仙君不知就里,倒是覺得景昭公主說得沒錯(cuò),這小娃靈力低微,就算是來自仙緣洞府,也最多不會超過百來歲,可這大堂里的,哪個(gè)沒有萬把歲高齡?
東華硬著頭皮朝景昭道:“公主,他是……”
“東華上君,醉玉露已經(jīng)送到,姑姑還在等我?!卑⒊呶簧系木罢芽戳丝?,沉著眼,嘴抿住,似是沒聽到般,轉(zhuǎn)身欲走。
“慢著……公主殿下問話,你怎么不答!”景昭身后的仙娥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見那小童快要跨出大堂,尖聲喝到。
尖利的聲音滿是倨傲,在大堂里回響,想必是橫行慣了的,景昭淡淡的看了身后的仙娥一眼,沒有說話,神色卻緩了不少,這孩子和白玦的容貌如此相似,想必已有人看出了端倪來,她若不問清楚,日后還不知道會有什么流言傳出來。
“公主殿下,他……”東華眼見場面凝重,急忙打圓場。
“老上君不必多言,讓他自己說?!?br/> 景昭單手輕叩在椅上,清脆的敲擊聲緩緩響起,淡望著下方,神情微凝,頓時(shí)滿室俱靜。
眾仙望了她一眼,暗道,景昭公主執(zhí)掌蒼穹之境百年,果然積威甚重,遠(yuǎn)甚于惜。
門邊的小身影頓住,緩緩轉(zhuǎn)身,望向景昭,神情有一絲倔強(qiáng):“公主,我名喚阿啟,至于我父母為誰,若你真想知道,不妨來清池宮一問究竟,若是我姑姑肯見你,我便告訴你,如何?”
軟糯的童音帶了幾分堅(jiān)鈍的意味,滿堂俱驚,這才明白剛才東華上君的小心謹(jǐn)慎從何而來。
這小神君八成和隱居清池宮的上古真神脫不了干系!
景昭更是神情大變,想起剛才東華對這孩子的稱呼,驟然起身:“你說你從哪里來?”
“清池宮??!”阿啟轉(zhuǎn)身攤了攤手,神情無辜,眼睛眨了眨:“姑姑說我輩分夠大,除了上古界的幾位老上神,不用向其他的仙君行禮,景昭公主,可是覺得我姑姑說得有錯(cuò)?”
這話再明白不過了,三界之中,敢這么教孩子的,除了上古真神,還能有誰?
景昭面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紫,唇抿得死緊,半響后,才斂下眉道:“不敢。”
聲音簡短,竟有著一股子微不可見的煞氣。這孩子,來自清池宮,還長得和白玦如此相似……景昭壓下了心底那個(gè)匪夷所思的猜測,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不可能的……這孩子的存在瞞不了白玦,若是白玦當(dāng)初知道他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會在蒼穹之境和她成婚?
阿啟不再看她,轉(zhuǎn)頭對一旁裝死的東華上君道:“老上君,姑姑在后園休息,不喜熱鬧,阿啟不識得路,老上君可愿同往?”
東華眼底頓時(shí)露出激動的神色,忙道:“神君駕臨大澤山,乃東華三生之幸。閑竹,替我好生接待眾位仙友。”話音未落,已搓著手急急從堂上走下,直朝阿啟而去。
阿啟眼底露出淺淺的笑意,面色一緩,主動牽上了他的手。
東華立時(shí)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身背挺得倍直,和阿啟走出了大堂。
聽聞上古只是在后園休息,景昭松了口氣,坐下后才陡然想起天后入了后園,頓時(shí)只覺一陣寒氣沁入心底,一陣慌亂,立時(shí)起身,朝后園而去。
堂中眾仙面面相覷,猶疑了半響,也跟著出了大堂。
上古真神駕臨,他們怎么可能還坐得???
此時(shí),后園里,一眾仙娥惴惴的看著神情大變的天后,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古回轉(zhuǎn)身,神情莫測,望著天后,目光灼灼:“蕪浣,我倒不知,如今的仙界規(guī)矩如此之大?不知本君該如何行禮……才算全了對天后之敬?”
天后面色惶然,聽到上古的話后才猛然驚醒過來,急走幾步,恭敬的朝上古行了一禮,顫聲道:“蕪浣見過神君,不知神君在此,請恕蕪浣不知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