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正好在老太太跟前,面上訕訕地:“都怪我想得不周,只掛著老太太的身體,倉促間做了決定,立馬就進了京。本該先托人尋了房子才是正理……”
“這是什么話?”老太太著了惱:“以前在鄉(xiāng)下,就三間茅草屋我?guī)еt兒兩兄弟,不也和和美美?如今這么大的園子,倒住不下了?”
“我看你的安排挺好,”老太太轉(zhuǎn)過身子,對陳姨娘道:“荇兒,葒兒整一塊,給芙兒蓉兒住。孟氏和丁氏住竹院?!?br/> 陳姨娘站著不敢動:“奴婢沒那個本事,怕是勸不動大小姐和三小姐。”
到時真把那位女張飛觸怒了,動起手來,她可受不起那個驚嚇!
鄭媽媽在一旁,忍不住小聲嘀咕:“四進里最寬敞的,就屬楊柳院了。要不,讓四姑娘挪一挪,跟二姑娘做個伴,騰出個院子來安置二房的兩位小姐?”
“不成……”老太太想也不想,就否決了。
理由,自然跟陳姨娘想的是一樣。
“喲……看來老太太最疼的還是蘅姐兒……”許氏初來乍到,也不好亂打聽,心里又著急著摸清杜府的情況,就借著玩笑,旁敲側(cè)擊。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什么最疼不最疼?”老太太嘆了口氣。
也是因為這段時間事太多一直憋得慌,好容易逮著個想聽,又有資格聽的,遂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道:“你說,讓我怎么跟蘅姐張這個口?”
老太太雖然精明,到底不曾當(dāng)家理過事,有些事情一時卻是想不到。
許氏卻不同,他們夫妻倆到杭州做絲綢生意,兩頭老人都不在,家里她一個人說了算。
只一聽,立刻便發(fā)現(xiàn)不妙。
“老太太,”許氏道:“按你的說法,東西都給了蘅姐,清州那邊的產(chǎn)業(yè)又全都賣掉了,只剩下祖宅和祖墳田,這一大家子幾百口人沒有進帳,吃什么?”
“以前能過,以后還怕過不下了?再說了,不還有謙兒的俸祿嘛!”
“大哥的俸祿有幾個錢?”許氏急了:“以前府里的花銷,靠的是田里的地租,鋪子的收益,藥店的盈余?,F(xiàn)在這些若都成了蘅姐的,豈不是絕了財源,只能坐吃山空?”
給她一說,老太太愣住了。
鄭媽媽一想,臉上變了顏色:“二太太一說,還真是這個道理?!?br/> “依你,該怎么辦?”老太太沒了主意。
“先盤一下帳,看看帳上還有多少現(xiàn)銀?!痹S氏想了想,道:“明天就派人去置辦鋪子和田產(chǎn),這可不能省錢,得挑好地段,肥田?!?br/> 怕老太太不懂,又解釋道:“這水呀,要是沒有了源頭就變成了一潭死水,很快會發(fā)臭!銀錢也是一樣,光出不進,金山銀山也得敗光!這錢呀,就得讓它流動起來,利滾利,錢生錢,才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br/> “對,是這個理?!编崑寢屵B連點頭。
老太太滿意地笑了:“到底是當(dāng)過家,理過事的,辦起事來跟姨娘們果然不一樣?!?br/> 杜荇大發(fā)雷霆后,回到青荇院,就被杜葒罵了個狗血淋頭。
“跟你說過多少次,要想讓娘重返這個家,必需要抓住老太太的心!可你倒好,為了間破房子,跑去大吵大鬧,憑白讓人看笑話!”
“那些賤人太可惡!”杜荇滿腹委屈:“娘才離開家?guī)滋??一個個恨不得把咱們踩在腳底向那賤人表功!急吼吼地來收房子,這不是咒娘永遠不能回來么?”
“你個豬腦子!”杜葒罵:“那么間破房子有啥重要的?只要老太太肯讓娘回來,還怕沒有地方住?拆了蓋新的,還是把人趕出來,還不都是一句話的事么?偏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騰,冷了老太太的心,娘才真的永遠別想回來了呢!”
見杜荇還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不禁長嘆一聲,道:“大姐,你怎么還不明白?別看老太太一直夸爹光宗耀祖,替杜家長臉,可她心里最舍不得,還是二叔!常念叨二叔孤身在外,沒親沒故無依無靠的,最可憐!好不容易一家團圓,心里正熱乎著,你倒好,兜頭一瓢冷水淋下去,把她澆個透心涼!”
多年未見的兒子媳婦遠道而來,當(dāng)娘的竟然連個住處都安排不下來,這不是打老太太的臉么?
杜荇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自己這回的確有些沖動了。
嘴里卻不肯服輸,囁嚅道:“那,做都已經(jīng)做了,還能怎么辦?”
“不止啊,明知道老太太最看重子嗣,陳姨娘挺那么大的肚子,你居然還敢去推她!”杜葒越想越生氣,恨不能再扇她兩耳光,把她打醒:“這萬一有個好歹,我看你怎么收場!”
這要是以前,柳氏掌權(quán)的時候,當(dāng)然沒有事。
莫說只是推一把,就是把人打死了,也能掩過去!
可今時不同往日,柳氏被逐出府,還認不清形勢,跟以前一樣囂張,就是找死!
除了夾緊尾巴做人,努力討老太太歡心,沒有第二條路走!
“她,她不是沒事么?”杜荇有些心虛,訥訥地道。
“那是你運氣好!”杜葒冷笑一聲:“陳姨娘但凡有一丁點心計,只需捂著肚子嚷聲疼,老太太能立馬把你剃光了頭發(fā)往庵子里送!嫁進和府?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