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心中冷笑,并不開口訓斥。
她一個奶娘,按理只能睡在角落,或者腳下,哪有跟小姐并頭躺著的理?
“萱草和茜草,不僅性子和順,做事機敏,模樣也是極出挑的。”張媽乘機勸哄:“將來跟著你嫁進侯府,還能幫著你攏住侯爺?shù)男?!柳姨娘心疼你,才會給你,小姐做什么不要?”
杜蘅不接話茬:“不早了,睡吧?!?br/> 欺人太甚!她還沒嫁過去呢,就想著往她房里塞人了!
張媽碰了個軟釘子,自覺無趣:“是。”
第二日她陪老太太用過早飯,前腳剛回竹院,后腳鄭媽媽便送了三個小丫頭過來。
杜蘅的目光,凝在中間那個身著藕色比甲,青色長褲,瘦高個子,濃眉大眼的小丫頭身上。
鄭媽媽也是個有眼力的,見杜蘅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丫頭瞧,便把她推了出來:“這是廚房何媽的閨女,今年剛滿十二,叫雙兒。雙兒,這是二姑娘?!?br/> “給二姑娘請安?!彪p兒跪下叩了一個頭,竟是中規(guī)中矩,絲毫不怯場。
“快起來……”杜蘅疾走兩步,雙手扶起她,眼底有一抹晶瑩一閃而過。
“謝二姑娘?!彪p兒抬眸,目光急切地在她臉上逡巡,似試探,似關(guān)懷,更多的是欣喜。
“以后,”發(fā)覺她的手竟然反握住了自己,杜蘅心中怦怦狂跳,垂了眸,低低地問:“我喚你紫蘇,可好?”
“二姑娘給你賜名呢,還不快謝恩?”鄭媽媽心中微訝,忙出言提點。
這丫頭命還真好,合了二姑娘的眼緣,一上來便占了個大丫頭的名份!
紫蘇恭恭敬敬地叩頭,竟是半點不驕不躁:“多謝小姐賜名?!?br/> 鄭媽媽暗自稱奇:小小年紀,竟是這般穩(wěn)重,說話行事的做派,哪象個廚娘家的丫頭?就是侯府的大丫頭,也不過如此了。
鄭媽媽又介紹了另二個丫頭,杜蘅已是心不在焉,胡亂改了名,偏瘦的那個叫白薇,膚色微黑的叫白前。
鄭媽媽只說剩下三個,過幾天再送過來,便告辭了離去。
送走鄭媽媽,杜蘅再也按捺不住,在張媽一臉疑惑的注視下,拉了紫蘇進屋:“跟我來?!?br/> 把所有窺探的目光擋在門外,兩個人手拉著手,默默地對視著彼此,聽著彼此狂亂的心跳,異口同聲:“是你嗎?”
紫蘇眼中含淚,用力點頭:“小姐,是我,我回來了!”
“紫蘇!”杜蘅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淚飛如傾。
可見老天還是有眼的,知她孤苦無依,特地把紫蘇送還給她!
紫蘇聲音哽咽,急切地上下打量著她:“小姐,你沒事吧?在碧云庵,她們有沒有……欺侮你?”
明知此行碧云庵,小姐有危險,她卻因年紀小,身份低,根本沒資格去,可把她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真真是度日如年!
杜蘅冷笑:“狗改不了吃屎,她們又怎會放過對付我的機會?不過,我既有了準備,自然不會讓她們得逞?!?br/> 遂壓低了聲音,把那夜的事說了一遍。
當聽到紫苑伙同張媽出賣杜蘅,結(jié)果被柳氏反咬一口,毀了清白,送了性命,紫蘇不禁恨得銀牙咬斷:“下作的小昌婦!小姐這些年是如何對她的?竟然忘恩負義,推小姐上絕路!活該有此報應(yīng)!”
杜蘅閉著眼睛,那驚魂的一幕幕再次浮上腦海。
那時憑著一把怒火,一腔怨恨,咬緊牙關(guān)拼命撐過來了。
可現(xiàn)在回想,當時有一步行差踏錯,便會再次墜入煉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這一世,我再不會重蹈覆轍!傻傻的與人為善,一味的隱忍退讓!我的朋友,必定舍命相護;與我作對者,哪怕不擇手段,也定要逼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紫蘇同仇敵愾:“我聽小姐的!”
“血債要用血來償!”杜蘅臉微側(cè),雙眸幽明晦暗,仿若無波的古井,聲音低而清晰,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割開無邊的黑夜:“所有踐踏我,欺侮我,背叛我,膽敢阻撓我復仇者,雖遠必誅!”
紫蘇只覺熱血沸騰,低聲重復:“血債血償,雖遠必誅!”
杜蘅紅了眼眶:“前世你為我送了命,就不曾后悔,不曾埋怨過我?”
紫蘇搖頭:“我的命本就是小姐給的,早已打定主意生生世世追隨小姐!我只恨自己沒有本事,不能護得小姐周全!”
杜蘅只覺喉頭哽咽,眼眶熱辣,一頭撲入她懷中:“紫蘇!”
紫蘇眼尖,瞥到窗紙上有黑影一掠而過,忙抑住了情緒,扶穩(wěn)了她,輕聲道:“有釘子?!?br/> 杜蘅伸指,抹去淚痕,淡淡道:“是張媽。”
“明知她居心險惡,小姐怎不把一并打了板子,趕出府去?”紫蘇蹙眉,百思不解。
“她害我母子雙雙慘死,”杜蘅眉間浮起戾色:“不弄得她家破人亡,骨肉分離,身敗名裂,怎消我心頭之恨?”
紫蘇咬著唇,沉默不語。
杜蘅心中一緊,靜靜看她:“你是否覺得我心思太過惡毒?”
“不,”紫蘇輕聲道:“這老虔婆,勾結(jié)外人謀害小姐和小王爺!每每憶起,都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只是,我腦子笨,一時想不到好法子懲治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