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姐兒還小呢,”周姨娘直念阿彌陀佛:“這么貴重的東西,萬一弄丟或是弄壞一兩件,真真可惜了?!?br/> “說得也是?!倍呸壳扑凰谱黾伲⑽⒁恍?,把盒子蓋起來,順著桌面推過去:“收著吧,算是我給姨娘的小小心意?!?br/> “這,”周姨娘又驚又喜:“我也沒替二姑娘做什么,憑白得這一份大禮,如何使得?”
杜蘅笑道:“你我都是一家人,難道還計(jì)較這些?”
周姨娘轉(zhuǎn)念一想,她是縣主,往后還是侯夫人,什么樣的首飾得不著?
她既然主動示好,若堅(jiān)辭不受,就顯得不識抬舉了。
“二姑娘盛情難卻,我只好厚顏收下了?!敝芤棠铼q豫一下,終是收了。
兩個人重新落了坐,周姨娘左右張望一陣:“咦,怎么不見紫蘇姑娘?”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杜蘅輕描淡寫地答道:“我讓她在屋里躺著了?!?br/> “二姑娘真是菩薩心腸,”周姨娘贊嘆:“也不知她們幾個幾世修來的福氣,竟能服侍你?!?br/> 杜蘅笑了笑,低頭喝茶,也不接話。
周姨娘看一眼白前幾個,欲言又止。
“姨娘可是有話要說?”杜蘅心中明鏡似的,知道她送首飾不過是個明目,一定另有目的,遂使個眼色,令她們幾個退下去。
“不瞞二姑娘,”周姨娘臉一紅,期期艾艾地道:“今兒一是給二姑娘送首飾,二是有件事,想請二姑娘拿個主意……”
“拿主意不敢,”杜蘅道:“只不過,一人計(jì)短,二人計(jì)長,大家一起參詳參詳?shù)惯€使得。”
周姨娘便也不再矜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杜府有藥店,田莊,鋪?zhàn)?,上上下下近千號人,人情往來,吃穿用度,器物損耗,月例銀子……這些開支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么多年來,早已衍生出一套嚴(yán)格的管理運(yùn)作程序。
基本上,只要稍有些頭腦,嚴(yán)格按照程度去調(diào)度運(yùn)轉(zhuǎn),一個家就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也因此,才不會因?yàn)楣芾砣藛T的更替,而產(chǎn)生太多的問題和矛盾。
周姨娘接掌中饋之初,那些下人也還安份,一切都按著以往的規(guī)矩,大家也算相安無事。
可最近幾天,也不知怎么的,那些個管事的,開始頻頻發(fā)難。
她本就沒什么經(jīng)驗(yàn),連著被管事們駁了幾回,一時便慌了手腳。
她一慌,底下的人越發(fā)得了意,各種偷奸?;?,混水摸魚,幾天功夫,她便焦頭爛額。
心里也明白,必是柳氏從中做梗,故意刁難于她。
左思右想,府里唯一能幫她的,只有杜蘅,便借著送首飾的由頭,來這里求救了。
杜蘅聽她說完,笑道:“我沒管過家,但也知道,一個大家族要運(yùn)轉(zhuǎn),每天的瑣事必是千頭萬緒,但也一定有自己的章程,按著做就是了。若是每一件都報到你這里,由你做決斷,那還要這些管事們做什么?”
周姨娘愣了愣,道:“這我也知道,他們分明是捆成了團(tuán),故意為難我?!?br/> “若他們故意刁難,你又何必跟他們客氣?”杜蘅淡淡道:“直接撤換掉幾個,看還有誰敢起哄?”
“撤掉?”周姨娘張大了嘴:“鬧事的管事可不止一二個,全撤了豈非沒人做事了?”
杜蘅冷冷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條腿的人還怕找不著?大管事撤了,不是有二管事么?二管事撤了,下面還有辦事跑腿的呢!我就不信,多殺幾只雞,那幫猴子還敢鬧!”
一席話,把周姨娘給點(diǎn)醒了。
管事們鬧事,是因?yàn)槭芰肆棠锏臄x掇,想把她拱下臺。
可他們忘了,如今掌家的權(quán)在周姨娘手里,不在柳姨娘手中!
你不服我管,我就直接換掉你!這就叫縣官不如現(xiàn)管!
這些人跟著一塊起哄,不就是想巴結(jié)柳氏坐穩(wěn)管事的位置,撈些好處油水嗎?
若是連自個的飯碗都保不住了,誰還會傻乎乎地替柳氏賣命?
周姨娘的眼睛亮了:“還有件事,針線房的許媽媽今早來回,說到時候預(yù)備換季的冬衣了。去年老爺還沒進(jìn)太醫(yī)院,按的是舊例。今年老爺做了官,再按往年的例,不合適。要我拿個章程出來……”
說到這,她臉一紅:“你知道我的,官家老爺都沒見過幾個,怎知有些什么規(guī)矩,哪拿得什么章程出來?求二姑娘幫忙?!?br/> 要知道官家與百姓畢竟不同,百姓再有錢也不能越過官家去。
就算都是官,也還有品級高低,職位大小之分。
小小五品官家的仆役,走出去竟比王府的家仆還光鮮亮麗,那就是逾了矩,是不敬。
若沒有人追究倒也罷了,萬一給言官盯上,參上一本,也不是鬧著玩的。
是以,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怪不得周姨娘不敢做主。
杜蘅笑了笑,道:“這也簡單。姨娘抽個時間,到針線局里去問問,尋常五品的官家,仆役的冬衣是個什么樣式,用的什么料子,就能有個大概的譜了?!?br/>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五品官家,家里都象杜府一樣,家大業(yè)大,府里上上下下,有幾百上千口人,有能力也有這個需要,自備針線房,養(yǎng)著十幾二十個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