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提杜蘅,周氏立刻閉了嘴。
顧氏七七未過,府里做法事驅(qū)邪,驅(qū)的是什么邪,趕的是什么鬼?
“糊涂!”老太太卻惱了,將臉一沉:“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難道為顧忌死人,就不顧活人的死活?何況,做法事驅(qū)的是邪魔外穢,與顧氏并不相干!蘅丫頭若是不高興,讓她來跟我說?!?br/> 她既發(fā)了話,別人也就不敢說什么,柳氏于人命人把那道士帶到園子來。
只見他年約四十上下,頭戴純陽巾,身穿得羅袍,腳踏十方鞋,手執(zhí)拂塵,頜下三絡尺長胡須迎風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之態(tài)。
“貧道純陽真人,乃玉虛觀觀主。”他單手合十,向老太太施了一禮。
老太太一聽,肅然起敬:“原來是純陽真人?!?br/> 玉虛觀在臨安也算小有名氣,香火十分鼎盛。
純陽道長道:“貧道夜觀星象,見紫氣西移聚于貴府上方。今日登門拜訪,卻見一團紫氣之中夾著黑云,是為七煞之氣,此乃大兇之兆,近期必有禍事!”
周氏驚嚷:“道長果然靈驗!我們大少爺前些日子才瞎了眼睛……”
老太太狠狠瞪她一眼,周氏訕訕地閉嘴不言。
豈料,純陽搖了搖頭:“非也!瞎眼是已發(fā)生的禍事,貧道方才所言大兇之兆,是指即將要發(fā)生之事?!?br/> 老太太聽得心驚肉跳:“你的意思,府里還有大禍將至?”
“恕貧道直言,”純陽道長道:“若不及早將這股煞氣驅(qū)除,恐怕是的?!?br/> “那,道長可有化解之法?”老太太急忙問。
“貧道之所以強行闖宅,目的就是為老夫人消災解厄。請老夫人許貧道在園中設壇,登壇做法?!?br/> “求之不得,多謝多謝?!崩咸Ф魅f謝。
于是,命人在園里設了道場,搭起道臺。
杜謙從太醫(yī)院下了值回府,進門就幾十個仆役穿梭奔忙,數(shù)丈的云梯高高聳立,心下納悶,問了身邊的小廝,方知老太太在請道士設壇做法。
身為醫(yī)者,對鬼神之說向來是不大信的,聽了這話當時便有些不高興:“胡鬧!”
他當即喝令停止搭建道壇,也不及回房更衣,便奔了瑞草堂去,想要勸阻老太太。
不料還沒進門,就聽得里面鬧了起來:“不好了,老太太厥過去了!”
杜謙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步并做兩步,搶進門去。
就見老太太歪在炕頭,兩眼翻白,嘴角直吐白沫。
一堆的丫環(huán)婆子圍在屋里,哭的哭,嚷的嚷,各個六神無主。
他唬得三魂去了六魄:“娘!”
“老爺回來了!”
柳氏回過頭見了他,喜得跳起來:“老爺,快來瞧瞧老夫人,她……”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杜謙趕到床邊,扣了老太太的脈,聲色俱厲地喝問:“怎么回事,早上走的時候娘明明還好好的,為何會厥過去?”
錦屏嚇得手腳直發(fā)軟,強撐著回話:“剛才還好好的,兩位姨娘陪著用完飯,說有些乏了,想到炕上躺著,哪知還沒走到床邊,突然間就厥過去了!”
“晚飯吃了什么?”杜謙立刻問。
“也沒什么特別,都是平常吃的?!卞\屏仔細回憶道:“這些日子,老太太一直病著,胃口不好,也不敢胡亂給她吃東西。難得今兒高興,喝了蠱人參雞湯?!?br/> 錦繡手腳快,已經(jīng)把晚上吃的菜單都寫下來,呈給杜謙過目。
杜謙看過,都是些清淡開胃,寧神益氣的,確實沒有辛辣刺激之物。
“藥呢,”杜謙又問:“可曾另服過什么藥物?”
“除了老爺給老太太開的鎮(zhèn)定安神藥,并未服用其他?!?br/> 杜謙大為困惑,一切都正常,沒有任何誘因,好好的人,竟然說倒就倒!
“哎呀!難道……”周氏猛然一驚,話吐一半,驚覺不吉利,忙又捂住了嘴。
“你知道什么?”杜謙抬頭。
“奴婢,不敢說……”周氏神情惶恐。
“快說!”
“純陽道士說,家里邪靈做祟,七煞之氣聚集,若不及早驅(qū)除,將有大禍臨頭……”周氏期期艾艾地道。
周氏這么一說,決明心下也是一驚,脫口道:“哎呀!老爺剛剛叫停搭建道壇,老太太立刻就厥過去了,莫非真是邪靈做祟,撞了煞氣?”
大家一聽,都驚悚萬分。
雖不敢明著喧嘩,心里都暗自犯起了嘀咕,生恐一個不慎,被七煞之氣撞個正著,一命嗚呼!
“胡說!”杜謙喝斥:“邪魔之道,不過是世人無知穿鑿附會之言!豈可相信?”
柳氏忙道:“老爺,這純陽真人是個得道的高人,與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不可同日而語。今日也不是老太太去請,而是他主動尋來,說要降妖除魔?!?br/> 說著,她又把白天之事說了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著重描述他對府里最近發(fā)生的幾件大事的準確測算。
末了又道:“我聽說,當今天子也是信道的!遇有重大國事,都會請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開壇設法,卜算吉兇?!?br/> 她用當今天子做比,又拿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說事,杜謙一時之間也無話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