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漢平剛說完這些話。
相府門前就來了一批人馬,藍衣黑靴,腰配寶劍,為首的男子手拿圣旨,翻身下馬,疾步走到顧漢平跟前,彎腰行禮:“顧伯父?!?br/>
忽而,瞥到身側(cè)的人,又是一禮,“攝政王殿下。”
男子名為司徒炎,乃御前侍衛(wèi),此番前來,是為宣旨。
顧漢平早在這之前便得知了圣上要派自己去徐州治水的事情,接到圣旨并不驚訝,平靜地領(lǐng)了這道旨意。
陸旌也知曉此事,冷眼聽著圣旨的內(nèi)容。
顧宜寧看了看顧承安,對方深深地回望她一眼,那意思,就是他也知道。
滿院的顧家人,二房為碧霄宮效力,白氏偏心二房,二房做的許多事都有她幫著做掩護。
在場的人中,似乎就只有大房和她不知道這事。
顧漢平手中持著圣旨,轉(zhuǎn)頭沖顧宜寧道:“后院新修了一處花房,讓你哥哥帶殿下過去轉(zhuǎn)轉(zhuǎn),你跟我到書房來。”
顧宜寧還在錯愕中,上一世,圣上即便想罷了父親的官位,也是通由二房的嫁禍和偽造證據(jù)等看似正常的手段把丞相之位收回的。
顧家在朝根基深厚,輕易動不得,這一世,圣上怎這般直接,簡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這個丞相的位子坐不穩(wěn)。
顧宜寧跟著顧漢平來到書房,見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盒子。
“為父這一趟去徐州,不知何時才能回京,這里面裝著各個鋪子和宅院的地契以及一些錢財,你花錢大手大腳的,別沒錢了自過清貧日子,若這些不夠,再去找你哥哥和祖母要?!?br/>
顧宜寧想起那些十里長街的嫁妝和彩禮,足足夠她揮霍幾輩子,且她有陸旌,怎會缺錢。
她在意的是最后一句,“找祖母要?難不成父親把京中的商鏈給了她?”
“雖說二房心有異心,但你祖母或許是被蒙蔽的,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祖母,以后不可對她無禮。”顧漢平嘆口氣,“若大房二房對你祖母不好,你記得,幫襯著點?!?br/>
顧宜寧一聲不吭,只道:“父親到了徐州,去看看二叔祖父吧,他常年在老宅,見小輩的機會很小,您陪他多說說話?!?br/>
“去了徐州,老宅定是要回的。”
顧宜寧看著他消沉下來的模樣,不免有些憂心,“此番前去,可會有危險?”
“不會。”顧漢平冷笑一聲,“圣上要扶持六皇子,得把為父這個擁護\"正統(tǒng)\"的人暫移京城,殺了我,于朝堂,于他的名聲,都沒什么好處,只會讓官場混亂、天下學(xué)子寒心而已。”
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又道:“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在某些時候,須得識趣點。父親去徐州后,無法時時刻刻護著你,你在王府的習(xí)性,也該收斂收斂了?!?br/>
顧宜寧低著頭,聽了一番嘮叨后,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
顧漢平嘆她不當(dāng)一回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再這么任性下去,早晚得把殿下折騰走,街上風(fēng)言風(fēng)語,沒聽說過海棠別院里養(yǎng)了個舞姬的事?”
顧宜寧驚訝地看向顧漢平,沒想到此事誤打誤撞,竟瞞過了父親的眼睛。連父親都瞞了過去,看來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你以為誰都像父親一樣,只鐘情于你母親?”
他說到最后,還特意抬高了一下自己,顧宜寧有些好笑,“可女兒不懂內(nèi)宅之事,不知該如何做?!?br/>
顧漢平沉默了會兒,“怎么跟你母親一樣不爭氣?”
提起母親,顧宜寧顯然有些失落,顧漢平自覺失言,把話題移到了別處,同她講自己所知道的府宅之事。
一刻鐘后,顧宜寧緩過了神思,夸贊道:“父親真是學(xué)識淵博,連別人家內(nèi)院的事也知道?!?br/>
“還不是當(dāng)初為了給你選夫婿才了解這么多,結(jié)果......”
顧宜寧怕他擔(dān)憂,先一步坦白,“父親,朱雀其實......是女兒在坊間的名字?!?br/>
她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大婚前一月,偷跑出去跟陸旌私會去了。
顧漢平愣住,指著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胡鬧,然而心中卻少了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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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上,因陸旌在此,每個人都分外拘謹(jǐn)。
除了顧漢平和顧承安稍微自在點,其他人都老老實實地拿著碗筷用飯,顧新雪抬頭看了眼顧宜寧,想張嘴說些什么。
她視線微移,看到顧宜寧身側(cè)的陸旌,又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男人玄衣冠冕,端方自持,在飯桌上極少說話,卻一舉一動,都牽扯著眾人的心緒,他一句話,便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那種上位者的姿態(tài),在顧宜寧面前,千般漠然皆化成了溫和與無奈。
從開始到現(xiàn)在,許是飯菜不合心意,一直沒怎么動過碗筷的陸旌,吃下了顧宜寧夾過去的魚肉。
顧新雪看在眼里,攥緊了手心,這可是攝政王,被多少人放在心上??伤劾镏豢吹玫筋櫼藢?。
從小就這樣,十幾年過去,并無任何區(qū)別。那時候每當(dāng)?shù)弥戩阂獊硐喔畷r,她便刻意支開顧宜寧,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同他搭話。
然而陸旌無一次正眼直視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