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寧重新回到靈水街的時候,陸卓還在跟人算卦。
　　
　　耐心等了一會兒后，最后一位客人也淚眼婆娑感恩戴德地走了。
　　
　　陸卓把暫停迎客的牌子放到桌前，心急道：“我哥情況怎么樣了？”
　　
　　顧宜寧坐到軟椅上,攏了攏裙邊，“暗醫(yī)閣也未研制出解藥的法子?！?br/>　　
　　“那我再做一場夢?！彼贿呎f著,一邊躺下醞釀睡意。
　　
　　這次連安神湯也沒有用，一刻鐘后,陸卓還是沒有睡著,他枕著手，半闔著眼,看街上人來人往。
　　
　　顧宜寧心不在焉道：“街上人聲喧鬧，回王府再睡吧?！?br/>　　
　　“好?！?br/>　　
　　還沒把旗子收回,攤位前便來了一位身穿碧色綿裙的女子，她行色匆匆，額頭帶著淺淺一層薄汗,一手撐在桌面上，一手撫著胸口，小聲道：“小師父,您可不可以為我算一卦？”
　　
　　“不可以?！?br/>　　
　　陸卓疊著杏黃旗，見桌前的姑娘還未離開，不耐煩地抬頭看她一眼，而后動作微頓，立刻同顧宜寧對視。
　　
　　看到一身農(nóng)家女打扮的長陽郡主,顧宜寧下意識捂了捂臉上的面紗。
　　
　　霍蓁蓁這身衣裙洗地發(fā)白,上面還有補(bǔ)丁,一頭烏發(fā)被墨綠色的絹布攏著,雙肩上背著一個空竹筐,身上無任何配飾。
　　
　　如果忽略那張姣好的面容，看著確實(shí)很像進(jìn)城販賣谷物的農(nóng)家女。
　　
　　她身后，是慌張尋人的家丁侍從。
　　
　　霍蓁蓁提了提肩上的竹筐，遮住她的上半身，從腰間掏出幾張銀票，目光滿含期望，央求道：“我有錢的，還望小師父為我指點(diǎn)一下迷津。”
　　
　　陸卓看了眼自己身上道姑的衣服。
　　
　　霍蓁蓁立刻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輕聲解釋，“小師父前些天不接女客，最近換了女子的衣服，開始接女客后，我才來的?！?br/>　　
　　陸卓不吭聲，看向顧宜寧。
　　
　　霍蓁蓁也跟著望了過來。
　　
　　顧宜寧笑了笑，怕對方識出自己，刻意變了下聲調(diào)：“你想算什么？”
　　
　　見兩人松口，霍蓁蓁面上一喜，隨即又有些羞于啟齒，紅著臉道：“算姻緣。”
　　
　　她詫異地問：“姻緣？”
　　“對?！?br/>　　
　　陸卓冷道：“你不是有婚約了？”
　　
　　霍蓁蓁聽后只覺得這男扮女裝的小師父太靈驗(yàn)了，對他崇拜更甚，立刻點(diǎn)頭，“有婚約的，我就是想算算這門婚約到底是不是一門好親事。”
　　
　　對面的兩人皆沉默下來，她忐忑著問：“可以嗎？若是可以，信女愿……愿吃素三個月……五……五個月？”
　　
　　顧宜寧打斷她，“可以，你不必吃素?！?br/>　　
　　然而陸卓卻是怎么睡也睡不著了，他哥中毒，他本就煩躁，困意一絲一毫都沒有攢下來，連安神湯也不頂用。
　　
　　他兩眼空空地望著天上的云，嘆了口氣。
　　
　　霍蓁蓁急切地虔誠地看著他，宛若在看一尊神像，聽他嘆氣，張了張口，想問問發(fā)生了什么。
　　
　　但又不敢打擾，只好站在一旁緊抿著嘴。
　　
　　陸卓坐起身來，求助似地去看顧宜寧，湊在她耳邊問：“我睡不著，根本無法做夢，該怎么跟她說？”
　　
　　顧宜寧默默偏開頭，只當(dāng)沒聽見，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畢竟是兩個人的命運(yùn)，棋子一動，牽連的是正張棋局，誰也不敢妄下定論，還是謹(jǐn)慎些為好。
　　
　　她思考一番后，覺得該讓陸卓夢見之后再回復(fù)長陽郡主。
　　
　　然而另一邊，兩人已經(jīng)談起了話。
　　
　　霍蓁蓁目光灼灼地問道：“小師父，您就告訴我結(jié)果吧，無論好壞，我都可以承受?！?br/>　　
　　陸卓狐疑地看向她，“真能接受？”
　　
　　她用力點(diǎn)頭：“嗯?！?br/>　　
　　陸卓心道，反正顧承安也不是個好人，連未來的長公主晉明曦都能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現(xiàn)在毀他一門親事應(yīng)該沒什么大不了的。
　　
　　眼前這個長陽郡主，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看著就軟弱好欺負(fù)，在相府后院也討不了什么好處。
　　
　　而且，這長陽郡主是平西王的女兒，平西王強(qiáng)勢，他不說悔婚，他女兒細(xì)胳膊擰不過大腿。
　　
　　倘若日后兩人真成婚了，也算是提前給這可憐女子一點(diǎn)忠告吧。
　　
　　就是當(dāng)日行一善。
　　
　　陸卓語氣舉重若輕：“你真想聽？”
　　
　　霍蓁蓁許是通過他的神色料到了不好的結(jié)果，宛若赴死一般，沉重地點(diǎn)了下頭。
　　
　　他故作玄虛道，“你未婚夫看著是正人君子，內(nèi)里都是假仁假義罷了，愛權(quán)重權(quán)，姻親不過是他貪權(quán)的手段，你以后的下場——”
　　
　　陸卓搖搖頭，止住了口，仿佛不忍再說下去。
　　
　　實(shí)際上是他平時不怎么騙人，實(shí)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了。
　　
　　霍蓁蓁聽后腦補(bǔ)許多，臉色逐漸變白。
　　
　　她站起身來，頷首道謝。
　　
　　顧宜寧剛轉(zhuǎn)過身，就見魂不守舍的女子腳步虛浮，捂著額頭痛苦地暈了過去。
　　
　　她愣了一下，霍蓁蓁之前在慈寧宮就暈過一回，現(xiàn)在又暈，她急忙上前扶住，轉(zhuǎn)頭問：“陸卓，你剛才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