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坐在死角里的少年緩緩抬頭,回應(yīng)著他的目光。
少年的嘴角微微帶著嘲弄之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驚疑,嘲笑他的不安。
這讓杜陽進(jìn)一步涌起怒火,霸氣卷蕩,惡氣彌漫。
在他那強(qiáng)大的殺氣間,矮大豹喘了兩口氣,踏步上去,立在甑高鹿身邊。
“對不起!”他盯著杜陽,忽的說道。
這聲“對不起”卻不是對杜陽說的,而是對甑高鹿說的。
這么多年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曾經(jīng)的好友道歉。
甑高鹿卻是淡淡的道:“不用!”
矮大豹道:“我說對不起,不是因?yàn)槲夜兆吡四愕睦掀?,我也沒有跟她睡過?!?br/> 甑高鹿道:“我知道!”
矮大豹道:“我把她劫走,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殺了她。”
甑高鹿道:“我知道!”
矮大豹瞪眼道:“你知道?”
甑高鹿道:“那個(gè)女人本就該死?!?br/> 矮大豹嘆一口氣:“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要向你解釋,但是開不了口。”
甑高鹿道:“你根本不用解釋什么……我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也早就知道,她在暗地里給我戴了多少綠帽子?!?br/> 頓了一頓,他繼續(xù)說道:“所以,應(yīng)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明明這件事,應(yīng)該由我自己來做?!?br/> 旁邊傳來一聲嘆息:“唉,男人!男人!”說話的卻是梅不美。
說話間,她摘下了戴在美髻上的珠花,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項(xiàng)鏈,摘下了掛在自己身上的一串串珠寶。
然后把它們?nèi)己莺萑釉诘厣稀?br/> 錢不破在她身邊道:“怎么,剛才還看你一串串的抓起,欣喜若狂,美美的將它們戴起來,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掛滿。現(xiàn)在卻又把它們都扔了?”
梅不美道:“我想通了,比起這些身外物,果然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br/> 她嘆氣:“剛才動手的時(shí)候,我只覺得腦袋上的玉釵在搖,胸脯上的珍珠在晃,全身上下都是寶貝,耀得我自己都眼花。我怕把它們弄壞了,明明知道要出手了,卻躊躇著不敢上前。
“將它們?nèi)釉诘厣系倪@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剛才怎么會那么的蠢?”
宮錦琇沉默一陣,然后幽幽地嘆道:“或許,人有的時(shí)候就是這個(gè)樣子,只有在清醒過來后,重新回頭看自己,才會知曉自己當(dāng)初是多么的愚蠢?!?br/> “話說回來!”土猴子的眼睛如同老鼠般,滴溜溜的往后轉(zhuǎn)了一下,“那小子是不是在睡覺?”
在杜陽的強(qiáng)大壓迫力下,其他人無法回頭。
但每一個(gè)人都知道他在說誰。
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時(shí)刻,他們身后的少年……似乎真的睡著了。
嘭、嘭、嘭、嘭……
遠(yuǎn)處的閉龍石門,震動的頻率慢了,但卻愈發(fā)的響亮。
每一次震動,都讓這一整個(gè)寶庫,像是被撼動的大地,劇烈的搖晃。
梅不美看著杜陽,嫣然一笑……沒有了掛在身上的眾多珠寶,她反倒笑得更加自信,更加美艷:“我們真的要在這里動手嗎?”
她輕輕的嘆道:“我知道,你謀劃了這么多年,想要進(jìn)入這寶庫,進(jìn)入這里后,親眼看著夢寐以求了這么多年的寶藏,你忍不住,你無論如何都想要讓它們只屬于你一個(gè)人所有。但你再仔細(xì)想想,你是不是犯下了這輩子以來、最大的錯誤?”
杜陽冷冷的盯著她,凝聚了強(qiáng)大魔勁的手,微微的顫了一下。
梅不美繼續(xù)道:“這里的珍寶有這么多,你一個(gè)人根本用不完。霸神當(dāng)年也是將它們搶來的,最初它們也都不屬于你的先人,你哪怕只能分上十分之一,也不該有什么不滿。
“更何況,外頭還有來歷不明的妖魔,有血凰教,或許還有其它敵人,你一個(gè)人也很難有機(jī)會全部搬走。
“明明分一些給我們,與我們合作,才是你最優(yōu)的選擇,你卻迫不及待的想要?dú)⑷?,想要?dú)占?,F(xiàn)在回頭再看,你會不會覺得你非常的蠢,蠢得異常的離譜?
“就像掛在我身上的那些珠寶,蒙蔽了我的眼睛一樣。這一整個(gè)寶藏,也蒙蔽了你的眼睛?!f里狼捕’杜總捕頭,不該是這么的愚蠢。”
她的語聲非常的輕柔,非常的舒緩。
不知不覺間,就像有一層薄薄的輕紗籠罩下來,讓這里變得寧靜,變得安詳,連石門方向的震動聲都在遠(yuǎn)去。
聲聲如弦,絲絲入扣。
杜陽雙臂一振,暴喝道:“你的入魘邪音對我無用。”
兩道勁氣卻是同時(shí)出手,一左一右,擊向杜陽。
出手的正是矮大豹與甑高鹿。
雖然杜陽吼著“邪音對我無用”,但他那強(qiáng)大的氣勢依舊是弱了三分,原本如同卷起的海嘯似的魔勁,也變得不再那般堅(jiān)固。
那句暴喝更像是對自己迫不得已的堅(jiān)持——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不管是對是錯都必須要走下去。
杜陽在暴喝聲中,瘋狂提聚功力。
但他本就是在氣勢上占據(jù)優(yōu)勢,何需被迫振動雙臂,再提氣勢?
他的暴喝雖然做足聲勢,但在梅不美的“入魘邪音”攻擊下,心氣已弱。
他無法反駁梅不美的話語,只能強(qiáng)說梅不美的“邪音”對他無用。
若是真的無用,明明占據(jù)上風(fēng)的他,又何必這般暴怒,這般逞強(qiáng)?
梅不美不愧是活到兩百九十八歲的女人,一旦放下眼障,立刻展示出了她的智慧。
矮大豹與甑高鹿同樣了得,不給杜陽再提氣勢的機(jī)會,同時(shí)出手。
矮大豹的厚背大刀劈出凌厲的刀氣,刀氣滾滾,顯現(xiàn)出龍象之兆。
甑高鹿的三尖獵叉詭異多變,一叉擊出,竟化作了十多條毒蛇,從多個(gè)方向斜擊向前。
兩人皆是外景境的好手,勁氣變化,或是兇猛,或是刁鉆。
嘭的一聲震響,杜陽全然不懼,翻起的掌勁,同時(shí)接住了“豹鹿雙雄”的厚背大刀與三尖獵叉。
龍象之勢潰散,十多條毒蛇似的厲芒也陡然消失。
矮大豹與甑高鹿口噴鮮血,向后拋飛。
杜陽自己卻也搖了一搖!
刷!一道劍光,猶如蛟龍入海,劃過一道玄之又玄的軌跡,閃電般擊向杜陽。
出手的正是宮錦琇。
杜陽是內(nèi)景境的巔峰,豹鹿雙雄明顯差他一個(gè)大境界。
按理來說,即便是以一敵二,杜陽也應(yīng)該猶有余力。
然而此刻,雙雄雖然一招即傷,杜陽卻也跟著晃動……若是猶有余力,怎會下盤不穩(wěn)?
杜陽冷哼一聲,左掌再拍,爆裂出熊熊火光。
緊跟著化掌為指,五指扣向?qū)m錦琇的寶劍。
火光沖騰,指劍陰冷,疊加在一起,就像是洶涌火海中飛出的陰毒邪鳥,驚人的炎氣下隱藏著至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