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小舟乘著月色,逆流花河而上,夜涼如水,船頭人影頎長。
這個日子這個時辰,原本是不會有船家再拉客了。但王龍七什么身份,趕到河畔人家,付上個幾倍的船錢,還是很輕松就找到了船家。
他站在船頭,望著月色憧憬。
“你說我們要是真的救了小柳姑娘,她會不會一高興,就以身相許……”
他打量了下李楚,覺得對他極有這個可能。
對自己,說不定就是來世再報了。
而且凡事最怕對比……
想到此處,他皺起眉,喃喃道:“你要是蒙個面就好了。”
又道:“不行……你光是露出來一雙眼睛也不保險。要不……你戴個頭套吧?!?br/> 李楚翻了個不易察覺的白眼,“你以為我們是要去劫獄嗎?”
他們沒有直接進城,而是上了岸之后,趕往梅溪齋。
小柳姑娘被下在朝天闕的大牢,不是府衙那種隨隨便便就可以探望的地方。沒有朝天闕內部人士引領,絕難進入。
這個時間,李辛夷肯定在梅溪齋陪著師太。
來到梅溪齋,果然見到了師徒二人。
聽到李楚說明來意,梅溪師太沉吟片刻,而后道:“辛夷,我手書一封,你帶著他們去吧?!?br/> 原來以李辛夷的地位,要看望一個犯妖倒是可以,但要帶外人進入守衛(wèi)森嚴的大牢,還是有些困難。
而帶上梅溪師太的手書,就很容易了。
梅溪師太此舉,當然不是給李楚面子,而是給他師傅面子。
不過……
師太也有幾分不悅。
“那老家伙,一大把年紀了,還對當紅的小姑娘這么上心……”
寫完書信、蓋上印鑒后,梅溪師太嘟囔了一聲。
李楚解釋道:“師傅只是古道熱腸罷了?!?br/> “對對對?!蓖觚埰哌B連點頭:“余道長對于古道熱腸,深有研究。”
另外三人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隱約覺得他說的這個好像不是什么正經意思……
尤其是在余七安身上……
過程很順利,不出片刻,李辛夷就領著兩人走出了梅溪齋,趕往朝天闕大牢。
李辛夷也是和李楚分別不久,白天才從任家集趕回來。對于這件事有所耳聞,但知之不祥。
“我是沒見過這位小柳姑娘,但是近些日子常聽人談論她。”李辛夷邊走邊道:“近來她在杭州府里火極了,聽說是幼年便遭到發(fā)賣的官家女子,輾轉流落此地。府城里很多權貴都想趁她梳攏之前,就把她買下來。出了很嚇人的高價,但都被桃谷樓回絕了?!?br/> “當然不能賣了?!蓖觚埰呓硬绲溃骸熬退阍俑叩膬r,也都是一時得失。留著她一個,可是至少能把桃谷樓的名聲撐起十年?!?br/> “據(jù)說連江南王都有過意向,還是被拒絕了?!崩钚烈挠值?。
“那倒是蠻厲害,敢惹江南王。聽說前兩年老王爺死后,這位接班的小王爺脾氣很爆啊,杭州府里沒有誰敢違逆他?!蓖觚埰呙掳驼f道。
杭州府里沒人敢惹的狠人,寥寥無幾。但如果認真排號的話,江南王絕對屬頭一個。
李辛夷道:“桃谷樓的后臺應該也不簡單?!?br/> “這倒是肯定,能在府城開那么大的青樓,屹立多年不倒,背景必然深不可測就是了?!蓖觚埰唿c頭。
這樣三言兩語的閑聊著,三人很快來到了府城中央,朝天闕駐所。
駐所后方,就是朝天闕的大牢,李辛夷帶著他們直接從后門進了。
她拎著一籠月餅來的,此時從進門開始,就開始給門衛(wèi)分發(fā)。大家都是同門,再說點好話,自然和諧融洽。
等進了初道門,再進二道門,李楚他們就受到阻攔了。
李辛夷拿出梅溪師太的手書,這才放行。
梅溪師太身為朝天闕名宿,在此間人望地位還是極高的。
李楚一邊走,一邊用心眼術掃過整座朝天闕的布置。只覺此間氣脈森嚴,暗藏殺機。
層層疊疊的氤氳殺氣盤旋在駐所各處,暗中不知藏著多少眼睛。
從大牢往外,規(guī)整的氣脈相互嵌套,足足有幾十層。
陣法。
數(shù)不清的陣法。
不多時,終于進了大牢,此時已然月上中天。中秋佳節(jié),也算過去了。
朝天闕的大牢分四層,柳清憐此時雖半人半妖,但威脅不大,就被鎖在第一層的牢中。
很容易就見到了她。
隔著鐵柵,三人見到了這位小柳姑娘。
此時的她,軟軟躺倒在牢房的茅草堆中,雙手都被鐵鎖拷著,還有帶著符箓的狹長鋼針穿刺了下肩胛與丹田,看上去就無比痛苦。
一頭青絲凌亂的散著,蓋住了半張清麗無暇的臉龐,面上缺乏血色,更顯嬌弱可憐。未觀全貌,可見傾城。
身為杭州府最擅舞的女子,她的身段腰條也都是一等一的完美。哪怕下半身變了蛇軀,沒了雙腿,青鱗蜿蜒間,依舊帶著異樣的妖嬈。
比起在舞臺上萬人中央的驚艷,這時的小柳姑娘無疑更加惹人憐惜。
王龍七眼含熱淚,用頭直撞欄桿:“是誰干的!是誰干的!小柳姑娘……是誰干的!鎖住她就得了唄?干嘛拿針戳她?還整整三根!”
李辛夷無奈道:“符箓鎮(zhèn)壓琵琶骨和丹田,可以阻住妖氣運行,這座牢里的每只妖物都是這樣的……她這已經是最輕的鎮(zhèn)壓了。”
李楚道:“你別急,師傅叫我問她幾句話,問完了才有計較。”
“我先叫醒她。”隔著鐵柵,李辛夷靠近了小柳姑娘,輕輕喚道:“柳清憐,柳清憐,醒來。”
她這呼喚聲中,帶了神識入腦的術法,可以直接讓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