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辰時的遼海紅樹灣,陽光燦爛,海風(fēng)拂面。
潘誠站在大船的甲板上,好奇地眺望著海岸上的這一群遼東逃民。
海岸上頗為整齊地排著二十排,一多半都是青壯,還有一些婦女老人和小孩。這些人就這么靜靜地站著,次序井然,全然沒有通常見到的難民的那種慌亂。
這潘誠,表字學(xué)忠,正是昨天馬舉找到的那個海商船幫的潘公子。
這潘家原是浙江金華士紳大族,近幾代更是人才輩出。不但有人中了進士,官至寧波知府。還有一人依托這寧波知府的權(quán)勢,逐步發(fā)展成為浙江沿海勢力龐大的大海商。這個海商便是這潘學(xué)忠的祖父。
這潘學(xué)忠家父有妻妾五房,他是這四房太太之子。因為從小生得俊朗,模樣可愛,甚得其父喜歡。本來想要培養(yǎng)其科舉入仕,奈何其從小耳濡目染,從小便喜跑海。雖然中過秀才,卻也兼職作了海商。
只不過他這個海商可不尋常,通實務(wù),有眼光。相比這個時代的普通海商,更多了一份冒險和開拓精神。
潘學(xué)忠讓人放了小船,接了馬舉上來,看了他拿來的登船方案后,兩人又商談一番,將登船的事最終確定下來。
手中捏著馬舉拿來的這個登船方案,潘學(xué)忠最后大呼道:“不簡單,不簡單!定下這個方略的人實在是大才!”
“是的,潘公子!我家二弟確有大才!你看,開始了!”馬舉指著岸邊道。
隨著潘學(xué)忠命人放下的小船到岸,只見一個個壯漢開始帶著一隊隊的人登船。
只見每一隊人都排成整齊的一排,沉默地按著次序上前。每一個人上船前都去堆放物資的地方拿上一個布包。潘學(xué)忠看到每個布包上都記著一個大大的符號,他認識這種符號,知道那就是所謂的阿拉伯數(shù)字。
看到這一點之后,他不禁有些奇怪:難道這伙人中也有人跑過海?
這個時代,只有跑過海的人,才和紅夷番鬼有過接觸,也才知道這是阿拉伯數(shù)字。不曾想,卻在這伙遼東難民的隊伍中看見。
潘學(xué)忠剛過來時,看到這人群黑壓壓的一片,認為光這上船就得折騰半天。不曾想,這伙難民竟然如此井然有序,半個時辰不到,除了還在岸邊的二十多個壯漢,以及一百多匹馬以外,其余的人丁物資竟然全部快捷地上了船。
“德高兄,你那二弟怎的還不見上來?快快引來與學(xué)生一見!”潘學(xué)忠對于這個把這么多難民組織得如此井然有序的人,十分好奇,心中也充滿了和他見面的期待。
“馬匹上來后,他最后一個上來!學(xué)生這二弟說了,只有他還在,岸上的人才會保持心安!”馬舉笑著解釋道。
“馬匹?”潘學(xué)忠一聽,有點著急:“德高兄,這么多的馬匹,可裝不下來!”
馬舉和王瑞對這三艘船的運力有過估算,早就知道這些戰(zhàn)馬是帶不全的,最后決定挑些健壯的馬帶去登萊。于是,他便問道:“那公子看看,最后還可以帶多少馬上來?”
“三十匹。再多就不行了!”潘學(xué)忠果斷地說道。
馬舉聽他如此說,也只好點頭同意,跟著便拿起一面綁在木條上的簡易紅布,對著岸上揮了三次。
潘學(xué)忠知道,馬舉這是在用旗語向岸上報告情況。
岸上應(yīng)旗之后,潘學(xué)忠便命人將一艘大船開去一個海崖邊,伸出船上一塊巨大的木板,緩緩地搭在岸邊。
王瑞指揮著壯漢們把挑出的馬匹全部帶到這邊,兩個青壯一前一后安撫著戰(zhàn)馬,兩刻鐘后,總算全也都裝上了船。
“請你那二弟上咱們這條船吧!”潘學(xué)忠安排道。
“好!他可是有好東西要帶上來。到時公子一定要好好看看!”馬舉神秘地對著潘學(xué)忠和他身后的幾個壯漢一笑道。
“好東西?是什么好東西?”眾人都很是好奇,其中一個中年隨從急忙悄悄拉了拉潘學(xué)忠衣袖。待潘學(xué)忠走到一邊,才低聲說道:“公子!小人看這些人頗為不善,要不要吩咐兄弟們也做下防范?”
“防范?現(xiàn)在再說,已經(jīng)晚了。不過,也是無妨的。這遼海雖然離登萊不遠,沒有人操船,也不是輕易能過去的。放心吧,財叔!”潘學(xué)忠自信地笑著說道。
一刻鐘后,潘學(xué)忠好奇巳久的王瑞終于最后一個上了船。順同他上船的,還有十多個血跡斑斑的大布包。這些布包散發(fā)出的血腥和餿臭把船上眾人都嚇了一跳,都忍不住掩著口鼻退后。
“這就是德高兄說的好東西?”潘學(xué)忠皺著眉說道。
“正是!學(xué)忠兄可敢一睹?”馬舉得意地笑著問道。
“哦!如此說來,本公子定要瞧瞧!”潘學(xué)忠不再掩鼻,大步走了上去,自顧自地將一個布包打開。他昨日聽馬舉說過,知道這幫人有斬獲建奴首級,所以并不覺得意外。
不過潘家的其它人,就都嚇得臉色慘白。有嚇得往后退的,有驚慌中去摸刀子的。
“別怕!是建奴首級!”潘學(xué)忠一邊說著,還一邊拿起一個建奴腦袋細細打量起來。
半晌后,才站起來對馬舉說道:“想不到,想不到啊!還真是建奴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