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叫了一聲黃爺爺。
黃爺爺說自己命犯天煞，三缺犯孤，怕把我克死。
爺爺?shù)皖^苦笑，說誰克死誰還說不一定。
爺爺說，我是父親從蒼山之上的天煞大墓中帶回來的，林家人，鎮(zhèn)不住，得讓黃爺爺來。
爺爺說，得趕緊帶我走，不然等他徹底離開之后，下一個，可能就是村里人了。
爺爺說，要我聽黃爺爺?shù)脑�，要我十年之后去林家完成婚約，要我好好……活下去。
說完之后，把婚書和紅布包，塞進了我的衣服。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見爺爺。
黃爺爺把我?guī)щx了這個村子。
無論我如何哭，如何鬧，黃爺爺都像是聽不見似的。
帶著我，越走越遠。
模糊的視線之中，我好像看到爺爺，笑了。
爺爺臉上的笑容，和父親母親身死之時，一模一樣。
距離越來越遠，視線越來越模糊，我看到的人好像越來越多。
父親、母親、奶奶、大伯、二伯……
一大家子人，站在門口，朝我微笑，朝我招手。
再醒來之時，已經(jīng)是陌生的環(huán)境之中了。
我哭著給黃爺爺磕頭，求他帶我回林家村，求他帶我去找爺爺。
黃爺爺說，我爺爺已經(jīng)死了。
我伏地痛哭，說林家除了我，就再也沒人了，我要回去給爺爺送葬。
至此，黃爺爺才答應(yīng)帶我回林家村，給爺爺操辦后事。
爺爺?shù)氖w，停放在林家院子之中，嘴角帶笑，死狀安詳。
仿佛達成了某種目的一般。
爺爺?shù)氖恚绾蜗略幔闪藗�難題。
這九年來，村里人對我家都避而遠之。
所以找抬棺人，很難。
最后黃爺爺好說歹說，才找到四個受過爺爺恩惠的叔伯，來為爺爺抬棺。
至于送葬之人，除了我和黃爺爺，就再無他人了。
爺爺?shù)哪沟睾拖略釙r間，是黃爺爺給選的。
墓地離村子極遠。
黃爺爺說，爺爺?shù)哪沟�，不用考慮太多，能讓爺爺安心入輪回，就已經(jīng)再好不過了。
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腳程，才看到爺爺?shù)年幷?br/> 只是，還未走近，黃爺爺?shù)难凵窬吐湓诹岁幷赃叺囊活w老樹上。
我順著黃爺爺?shù)囊暰�，看了過去。
看到一黑一白，兩只夜梟。
那兩只夜梟，站在枯枝上，眼露寒光，目光凌厲，直勾勾看著爺爺?shù)墓撞摹?br/> 黃爺爺越看，臉色越發(fā)凝重。
嘴里說著什么希望不要是陰差什么的。
話音剛落，背后就傳來了一聲巨響。
黃爺爺和我被這巨大聲音吸引的轉(zhuǎn)過身去。
棺材……
落地了。
慈棺落地為不舍，兇棺落地為不甘。
無論怎么說，棺材落地，都是大兇。
而棺材旁邊，四個叔伯，坐在地上，揉著肩膀，臉色痛苦。
他們說，剛才，棺材突然變得極重，像是里面裝著十來個人。
黃爺爺趕忙跑過去脫掉其中一人上衣，查看他的肩膀。
那叔叔肩頭，不知何時多出一道青紫色的手印，黑青帶血，甚至連皮肉的凹陷了下去。
剩下三人，狀況與這位叔叔，一模一樣。
四位叔伯臉色同時一變，冷汗直冒，站起身來，落荒而逃。
黃爺爺?shù)哪樕幊恋每膳隆?br/> 突然，枯枝上的兩只夜梟，齊聲長嘯。
我和黃爺爺都被這聲凄鳴驚動了心，回過頭去看那黑白夜梟。
只是再回頭之時，發(fā)現(xiàn)我們來時的方向，憑空出現(xiàn)了濃厚的霧氣。
大霧之中，隱約可以聽到鑼鼓聲和腳步聲，還有凄慘的哀歌。
我眼睛盯著那霧氣，不由得朝黃爺爺身邊挪了兩步。
我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黃爺爺，今晚也有人送葬嗎？
黃爺爺沉聲低語，這就是給我爺爺送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