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論在場其他人如何躁動,反正老夫人瞇起眼。
多少人為她一句話提起心神,被吊足了胃口,都等著她慷慨解答,可她卻如輕飄柳絮一般,唇齒微末卷含斯文。
“查不到對么,甚至連派出去探查的人都一個沒能歸來,全數(shù)被父親給暗殺了,嚇得您此后再不敢刺探?!?br/> 明謹緩緩說著,也沒在意周遭躁動仿佛被一刀斬平,以及老夫人僵住的臉皮。
果然,提及她那位父親,簡直兇名遠播,連謝家人都害怕得很。
“你很驕傲?敢于在這么多人面前自曝其短,莫非是想告訴告訴別人,你父親尚在意你,所以你可以為所欲為?以此來威脅我?什么時候你也學會反復用一個招數(shù)來討便宜了,黔驢技窮,可笑至極,還比不上你當年的無知猖狂?!?br/> 老夫人言語尖細,如她眼里的銳光。
“若是我與祖母之間的齷齪,祖母素來是最怕把父親牽扯進來的,所以此時也不必一直拿他來揣測我,除非是您自己本身最在意他的態(tài)度?!?br/> 老夫人微微變臉,明黛暗想,這種心性揣測的路數(shù)倒跟自己為了贏過對方一再在皮囊妝容上用心差不多。
越在意,越自曝其短,越落下風。
可偏偏謝明謹這個人就是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的樣子,不管真假如何,起碼在姿態(tài)上擺得比你高,也讓你惡心。
“我說起剛剛那件事,不過是想問祖母——既不知我最大的把柄,無法一擊斃命,何至于今日這般不入流手段,我替您設想過,若是得逞,至多不過讓我再次丟了嫡長女的威風,可這樣的威風,于我現(xiàn)在的處境本就可有可無,又不會失去性命,何必呢。對比起來,我更欣賞您派嬤嬤千里迢迢給我送補藥這種手段?!?br/> “干凈,磊落,說起來也好聽,抓不到把柄?!?br/> 明謹這話很是坦誠,也沒有奚落的感覺,因她真崇尚這種交手的格調(diào)。
明黛恍惚想起小時候,世家里面的公子小姐們?nèi)羰菭帉?,小心思必不可少,污蔑啦,拉踩啦,?shù)不勝數(shù),從小培養(yǎng)能力,心性,反應,承受能力,在這樣的蠱中磨礪出人才。
但,她始終明白真正優(yōu)秀而強大的人才是被正統(tǒng)教養(yǎng)出來的——如謝明謹。
眼界格局決定上升境界。
所以在小時候的那些爭寵里面,但凡爭斗,但凡被針對,當場她口頭就反擊且贏了,卻不會太放心上,也不記恨報復。
待他們這些姐妹兄弟態(tài)度表里如一。
只是后來分開了,人一旦長大,變化會很大,明黛一直不明白對方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人。
這一次再遇,她卻隱約捕捉到了冰山一角——謝明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屑與人玩小手段。
要玩就玩大的嗎?
明黛莫名猜測,也莫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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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明堂通風,那一縷風吹動她的發(fā)絲,衣袍袖擺輕微動,于他人沉靜窒息中,唯一跟明謹言語的老夫人面色越發(fā)陰沉,卻笑了,“尖牙利嘴,冥頑不靈,我也不必于你胡言亂語浪費時間,來人,罰板子?!?br/> 她這話一說,謝明月慌了,不由出聲,“祖母?!?br/> 林氏深知那些嬤嬤下手的板子有多厲害,就幾板子下去,這嬌弱的謹姑娘一雙手不廢也得痛極,眼看著兩個粗壯的嬤嬤不知從哪拿出早已備好的板子,想起自家夫君的囑咐,不由一咬牙,軟軟出聲:“母親....”
這一聲卻被明謹?shù)脑拤哼^了。
“祖母不知我的事,我卻知五年前祖母為何被父親遣送回郡城?!?br/> 正氣勢洶洶沖過來的兩個嬤嬤錯愕,步子都剎住了。
而眾目之下,錯愕的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子,怒喝:“孽障?。∧愫f什么!”
這一暴怒嚇住了所有人,東家人都嚇了一跳,而被老夫人一手攥著的東予霜頓然吃痛,倒抽一口氣后,抬眼只見到一張猙獰臉龐。
老夫人的確怒極,這種怒且還有一種慌。
“還看什么!這孽障怕是在莊子里關太久,心智失常,被邪鬼魘住了,竟如此瘋魔,給我拿下她,送進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