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秀才罵完，就跟倆兒子商量，要去裴家的事。
????方婆子和余氏都說，裴芩姐弟幾個太可憐了，住的兩間小屋還是借住裴家的，分家啥也沒有分，想要把她們姐弟接到方家來。
????方立當(dāng)即表示，“她們娘已經(jīng)死了，如今那爹不是爹的，恨不得把她們趕出太平鎮(zhèn)，永遠(yuǎn)別看見。既然兼祧是他們裴家害的，那咱們就找裴家討回公道，順便把她們姐弟也接過來吧！”
????方老二方輔也出聲表示，“她們畢竟還是方家的外孫女和外孫，總不能看她們孤苦伶仃在外被欺負(fù)！”
????余氏是一千個同意，要放她們姐弟在外面，那裴家的連方容都逼死了，她們姐弟也不會好的！
????二房媳婦兒阮氏見婆婆幾個都看著自己，忙道，“我聽爹娘，聽大哥大嫂，聽相公的！”
????等方家的二閨女，方慧和丈夫馮守興過來，倆人也是聽說了方氏的死和裴家的事。
????方慧之前很看不起這個大姐，作為長姐，竟然兼祧，和大伯生了一個又一個娃兒，實在丟人現(xiàn)眼。沒想到她竟然是被迫害的。
????方老秀才準(zhǔn)備去裴家，馮守興這女婿自然和方家的兒子一起沖到前面。
????一行人浩浩蕩蕩趕來了后山村。
????村里的人都很震驚，從方氏兼祧之后，方老秀才放出話，沒有方氏那樣不知廉恥的閨女，以后方家再不認(rèn)她。方家的人除了大兒媳婦余氏會悄悄過來，其余的人都沒見過。這次方氏死了，方家的人果然都出動了！連方老秀才都過來了。
????方老秀才讓余氏去叫裴芩姐弟，他直接帶著人去了裴里正家，把裴里正堵了個正著。
????裴里正也有些驚詫，隨即臉色就有些不好了。村里都沒聽到動靜，這方老秀才是一來后山村就直接來找他了?。∵@可不比村里的人和方婆子婆媳，他真要出頭，卻是不好應(yīng)付的。
????方老秀才坐在屋里，沒有開門見山，而是問他這個目擊證人，又是里正的，方氏死的經(jīng)過。
????裴里正思索著回著話，“方氏是天剛蒙蒙亮撞死在裴家大門口的，是裴大丫她們姐弟先發(fā)現(xiàn)的，大早上都在睡覺，聽到哭喊這才都起來趕過去。我是去晚了，到那的時候，尸體都冷了。”
????“聽村里人都說，你看了血書。那血書是寫給你的，求你給幾個娃兒主持公道的！？”方老秀才洞察的眼神一直看著他。
????裴里正暗嘆，就知道是為這事，他是咋說都躲不過了。那裴大丫肯定是識字的，不然也教不了弟弟妹妹。方氏的字寫的歪扭，有些字不會還寫錯，少寫幾筆，但大體意思卻是一看就能明白的。他打起精神應(yīng)對方老秀才，誠懇道，“方老秀才！血書被老裴家的搶走了，你問我，也是為難我?！?br/>
????聽他這么說，方老秀才哪還不明白。
????外面裴芩姐弟幾個過來了。
????方老秀才還是兩三歲的時候見過這個外孫女，兼祧之后，十來年，方氏再沒去過娘家?？粗彳松袼崎L女的臉龐，方老秀抬了抬身想站起來，又坐下，微微吸了口氣，眼眶微紅。過了好一會，才問她，“你娘的血書都寫了啥內(nèi)幕？”
????裴芩打量他，五十的樣子，瘦長臉滿是皺紋，嘴邊更是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看著就給人嚴(yán)肅古板之感。頭發(fā)也白了大半，頓添滄桑。她平靜的回話，把方氏的血書內(nèi)容一字不差的復(fù)述出來。
????裴里正有些震驚的打量她，這裴大丫，竟然識了那么多字了??？
????方婆子和余氏聽完都哭起來。
????方老秀才也兩眼渾濁，攥緊了拳頭。
????“他們老裴家竟然欺辱迫害人，當(dāng)我們方家是好欺負(fù)的??？我們找他去！問問他裴耀祖是咋教的兒子！把那個奸惡的裴厚理腿打斷！那裴宗理更不是東西！要不是裴家弄出兼祧的事，他裴宗理在外面娶了有錢人家小姐回來，也肯定要拋棄糟糠之妻的！”方立咬著牙怒喊著，又伸手拍裴芩，“芩兒你放心！大舅舅這次來，就是給你們姐弟討回公道的！”
????裴芩眸光閃了下，沒有吭聲。
????三丫卻紅著眼，心里很是激動。要是因為誤會娘是自愿兼祧才這么多年不認(rèn)她們娘幾個，那現(xiàn)在真相大白了，姥姥家以后是不是就成她們的依靠了！？長姐也只是個女娃兒，要帶著她們姐弟過活，會很苦的！
????四丫卻眼含嘲諷，不相信方立。來幫她們討回公道，還是看她們和王家常員外家都做上了生意，長姐還教那些小少爺滑板，還有面攤能掙錢，來占她們便宜算計她們來了?。慷嗌倌甓疾还懿粏?，逢年過節(jié)她們也從來沒有走過親戚，有錢了，到處的親戚都來了。
????裴文東就認(rèn)準(zhǔn)了長姐，對別的人他都有種不信任的不安全感。
????“裴家欺人太甚，自然是要討回公道的！”方輔也表示道。
????馮守興點頭。
????方老秀才仔細(xì)看裴芩，聲音有些沙啞道，“你也識字？”
????裴芩點頭。
????“好！好！”方老秀才連說兩個好，站起來，朝裴里正拱手。
????裴里正連忙拱手還禮。
????“這次是老朽冒昧打擾，也實在是……多謝裴里正了！”方老秀才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裴里正忙說不會，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的地方。
????方老秀才一行人出了裴里正家門，就朝裴老家過來。
????圍觀的村人已經(jīng)都站好了等著，就等著看方家會咋跟老裴家鬧。還有人奇怪，方老秀才這來了后山村先去了裴里正家，肯定是問了血書的事。
????這次的老裴家沒有大門緊閉，裴老頭讓把大門打開，讓方老秀才等人進(jìn)來。
????“裴耀祖！咱們可有十多年沒見了！”方老秀才眸光幽沉的看著裴老頭。
????裴老頭朝他拱手，“我知道你來的目的，我也有話說，進(jìn)屋說吧！”
????方老秀才率先進(jìn)了堂屋，坐在西面。
????方婆子，方立兄弟和余氏，裴芩等人都站在西面。
????裴老頭坐在東面，裴厚理和裴宗理，朱氏，陳氏等人或坐或站在東面，沒見錢婉秀。
????方老秀才眼神一掃，就落在裴宗理身上，“不是娶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咋不讓錢氏出來見見？”
????“你們不就是來找事！有話就說話！不要欺負(fù)無辜的人！”朱氏毫不客氣道，對錢婉秀很是維護(hù)。
????“男人說話，婦道人家插個啥的嘴！”方老秀才冷眼瞥過去。
????裴老頭也冷眼瞪過來，早說了不讓她吭聲，都壞在一張嘴上！
????朱氏不服不忿的哼了一聲，“讓你們見見又咋樣！”一副錢婉秀出來閃瞎他們這些身份低賤窮酸人眼的得意姿態(tài)。
????錢婉秀卻不想出來見方家的人，這些鄉(xiāng)下低俗之人，罵起人來什么污言穢語都往外說，她出去，方家的人肯定要羞辱她！
????裴宗理已經(jīng)看過方氏的血書，爹和大哥的反應(yīng)，他也心里清楚事情始末，本來還捏著兼祧之事的把柄，但如今對著方老秀才……朱氏去叫錢婉秀，他就沒說啥。
????婆婆來叫，錢婉秀忍著心里的不情愿，出來，到堂屋里來。
????她穿著淡紫色繡纏枝芙蓉緞面襖，烏黑的頭發(fā)綰了墜馬髻，帶了一支銀鎏金的蝴蝶蟬翼步搖，一支白玉簪。金珠耳墜顫顫悠悠的，手上是一對金鐲子。
????端莊優(yōu)雅的邁進(jìn)屋，微微屈膝，給裴老頭幾個見禮。
????朱氏眼神得意的看著方老秀才等人，看他們驚掉一地眼珠子。
????方婆子和余氏看著這樣的錢婉秀，只有對裴宗理更深的怒恨。
????方老秀才面色未變，打量著錢婉秀道，“倒是像根蔥一樣！”
????不知道是說錢婉秀水靈秀麗像蔥，還是說她算哪根蔥！
????朱氏當(dāng)即臉色就不好了。
????方老秀才又問裴宗理，目光犀利，“給原配敬茶，磕頭了嗎？”
????裴宗理臉色變了。
????“就算原配死了，也是要給原配牌位磕頭的吧！？”方老秀才又道。
????裴老頭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臉色也變了。他讓錢婉秀給方氏敬茶，是說錢婉秀是小妾。讓她磕頭，那就坐實了繼室，后娘的身份。更是逼著他們承認(rèn)方氏血書上寫的兼祧內(nèi)幕，給方氏正名。
????借著打壓錢婉秀開始，給方氏討回公道，不顯山不露水。裴芩忍不住多看了方老秀才兩眼。
????朱氏跳起來就要說罵。
????裴宗理站起來，對方老秀才拱手，解釋他當(dāng)初被劫匪殺害，被錢家所救，又是如何報答救命之恩，無可奈何之下娶了錢婉秀，又為了家里人的安全，不敢回家來。
????方婆子和余氏聽的惱恨不已，火冒三丈。狗屁的逼不得已！分明就是他嫌貧愛富看上了有錢人家的小姐，上桿子攀上去，不想要家里的糟糠之妻了?；貋砉烙嬕彩嵌即蚵牶昧?，想捏著兼祧的把柄把家里的媳婦兒和娃兒都攆出去，好給他們騰地方！簡直豬狗不如！
????“那時候娶的，那就更應(yīng)該給正妻敬茶了！”方老秀才聽完只點了點頭，沒有指責(zé)他旁的。
????裴宗理臉色漲紫。
????錢婉秀白著臉，纖瘦的身子，有些站不穩(wěn)，兩眼也氤氳了水光。
????裴老頭剛要說話，朱氏就忍不住罵，“你個方老頭！你別欺人太甚！你是個秀才，有功名！我兒子也是秀才，也有功名的！別當(dāng)我們家好欺負(fù)！也別當(dāng)婉秀這錢家小姐好欺負(fù)！”
????“素來平妻那些都是商賈之人弄出來的，家里娶一個，外面娶一個，不分大小。但回了老宅，原配就是原配！小妾也就是小妾！”方老秀才端的很穩(wěn)，目光幽沉犀利。
????“你們不就來責(zé)問方氏的死，又何必來羞辱我一個無辜之人?。俊卞X婉秀身子搖搖欲墜，淚流滿面的控訴著。
????她開口說了話，方婆子也不管了，怒指著她，“你明知道裴宗理家里娶的有妻子，你還不要臉的嫁給他，你還說自己無辜?。吭浜竺嫒⒌?，那就是小妾！你家就算再有錢，你再是個小姐，你嫁給一個有原配有閨女的男人，你在外面再像大的，你也是小妾！除非裴宗理就認(rèn)了死了！你們一輩子別回來！回來了就是小妾！”
????錢婉秀臉色煞白，哭的身子都要倒。
????朱氏跳出來張嘴就罵方婆子騷老婆子。
????方老秀才怒沉著臉喝了方婆子一聲，“咱們是來說理的，你個婦道人家，上躥下跳的，插啥的嘴！”
????方婆子抿著嘴，后退到原來位子上，不說話。
????朱氏知道方老秀才指桑罵槐是罵她的，更是氣的臉色鐵青。
????方老秀才看著裴老頭，直接點著他的名字，“裴耀祖！我剛才去了你們村里正家里，他那天看了容娘留下的血書，剛才已經(jīng)告訴了！灌了酒，前瞻后奏，作為公婆下跪給兒媳婦逼求，你們真是好高的手段，好毒的計策！”
????裴老頭和裴厚理，裴宗理臉色都猛地大變。裴里正竟然把血書上的內(nèi)容告訴了方家的人！？
????裴里正這會也反應(yīng)過來，方老秀才最后一句拱手道謝是何意思，那裴芩竟然識字，記住了血書的內(nèi)容，他方謙不問裴芩，非得來問他。他只走在他們家坐了一會，他是一句都沒說，還好心的暗示確實有內(nèi)幕，讓他們?nèi)フ依吓峒?。沒想到他卻把泄露血書內(nèi)容的帽子扣在了他的頭上！這方謙，簡直可恨！這是再給他招恨！讓他被老裴家記恨??！
????他急忙忙趕過來，外面圍了很多人，都在議論老裴家會不會拿錢堵方家的嘴，而老裴家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著。裴里正忙上前敲門，可他也心里也清楚，他再多解釋，怕他們也不相信！那個裴芩，連擺了老裴家?guī)椎?，沒想到竟然還擺了他一道！小小的一個女娃，如此心智……
????裴芩正聽著裴老頭冠冕堂皇的辯駁，裴宗理又是認(rèn)錯懺悔，裴厚理更是表示，要把三丫四丫和裴文東認(rèn)到名下，養(yǎng)活她們長大。而裴宗理也提出，要把長女認(rèn)回。她心中冷笑連連。
????老裴家愿意把裴芩姐弟幾個再收歸到一家，裴芩還是二房的長女，至于三丫幾個就是裴厚理的兒女，以后老裴家會養(yǎng)活她們，該成家的成家，該立業(yè)的立業(yè)。還會補(bǔ)償方家。
????“放屁！芩兒姐弟在你們家從來沒有吃飽穿暖過，過的比下人都不如！絕不會留在你們家的！”余氏斥罵。她和容娘從小要好，這些年也來過很多次，容娘她雖然都不說，她也是能看見她們娘幾個過的啥日子！
????“之前家里境況窘迫，一家人都是如此。如今老二回來了，以后自然就改變了！”裴老頭解釋。
????裴宗理忙點頭應(yīng)聲，看著裴芩，“芩兒！爹以前對不起你們母女，以后，爹都補(bǔ)償給你好不好？”
????裴文東緊緊拽著裴芩的衣擺，兩眼噙著淚，死死繃著的小臉慢慢發(fā)白。
????裴芩表現(xiàn)出意動，想點頭的樣子。
????方立一看著急了，“芩兒！你可別聽他們騙！他們是啥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就是他們逼死了你娘，你難道忘了不成??？你還沒過七七呢！”
????裴芩悄悄握了下三丫的手，看著裴宗理幾眼，低下頭。
????裴老頭看她神情意動，又猶豫，看上裴宗理。
????裴宗理起身走過來，拉了裴芩，“芩兒！爹以后，一定好好補(bǔ)償你！”長女拿著銀錠子砸他們的那一幕還一時閃現(xiàn)在眼前，裴宗理之前還答應(yīng)錢婉秀，休了方氏，長女也不要，現(xiàn)在卻又不得不……
????“那這就是后娘了吧？”裴芩看向錢婉秀。
????錢婉秀被她看的眼皮子直跳。
????裴宗理看她一雙酷似自己的鳳眼，想點頭，又覺得點不下去。
????朱氏很為錢婉秀叫屈，眼神無比陰沉。
????陳氏一直沒有吭聲，裴厚理個畜生原來早就看上了那個賤人長得嬌俏，三碗酒的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害的卻是她兒子的名聲和前途！她就算再恨，也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現(xiàn)在二房一回來就死死壓在他們大房的頭上，啥都越過了他們大房頭上。她就只有指望大兒子一飛沖天，誰也不能壞了她大郎考功名！
????這三個小野種，就算收下她們，以后在她手底下，等她翻了身，還不是隨她搓圓捏扁，隨便磋磨??？到時候讓她們知道知道她的厲害！不是啥飯都能吃，啥話都能說的！
????錢婉秀也心里怒恨，本來以為方氏兼祧了，很容易打發(fā)。沒想到她死了，還暴出了兼祧的內(nèi)幕，死成那樣！給他們帶來無盡的罵名，給她帶來這樣的屈辱！她想要認(rèn)下裴芩這個繼女，以后再收拾她，可現(xiàn)在就得承認(rèn)她是繼室，就得對原配的方氏行禮。
????只要裴芩姐弟幾個重新收歸裴芩，繼續(xù)作為老裴家的孫子輩，那外面的傳言就會慢慢的更改。
????“她們姐弟是老裴家的血脈，由我們家教養(yǎng)，天經(jīng)地義?！迸崂项^現(xiàn)在就怕又被裴芩擺一道，這個孫女，心機(jī)太深?？涩F(xiàn)在冒險些，要真是辦成了這事，是對老裴家名聲創(chuàng)傷的最大補(bǔ)救方法。
????他們真要掙，方家是掙不過的，裴芩姐弟不管是裴宗理的，還是裴厚理的娃兒，都是老裴家的血脈是事實。除非是裴芩姐弟不愿意留在老裴家，愿意跟他們到方家去。
????余氏和方婆子幾個都拉著裴芩，勸說她。
????裴芩抽出胳膊，朝裴宗理走了幾步。
????裴文東死死抿著嘴，眼看著就要哭起來。
????三丫卻直覺的，長姐不是要認(rèn)回親爹。她剛才悄悄握自己的手了！她前幾天還說，要養(yǎng)活她們長大，教她們念書，一塊認(rèn)字，教她們算術(shù)和功夫。長姐不可能會拋棄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