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看著它。
它看著戚望。
這團原始純粹的邪惡力量聲音出奇的輕柔,“好久不見?!?br/> 戚望輕聲回應:“是阿,好久不見?!?br/> 噩夢般的怪物眼里只有面前的年輕掌柜,它刀刃般的雙手來回摩擦,發(fā)出牙酸的交錯聲:“多謝你這八年照顧,令我生不如死,不過所幸,我還是活下來了?!?br/> 戚望微微仰頭,直視著黝黑怪物,喃喃道:“我真后悔,當初應該宰了你的。”
怪物的細小嘴巴好像動了動。
它在笑,笑的放肆:“為什么你們總喜歡說一些不著邊際的大話?!?br/> 門口的巨大怪人狂笑著舉起丈許高的染血巨斧,向著年輕人狠狠劈下,氣勢萬鈞,不可阻擋。
千嫻面色頓時煞白。
怎么會有如此力量!
她執(zhí)掌青陽城十年之久,遇見無數(shù)能人異士,就算連高高在上的入古境也曾得見,可他們的出手和眼前怪人仿若云泥之別。
他劈下的斧頭,就像迎頭砸下了一座山!
戚望依舊不看那怪人一眼,平淡舉起左手,在千嫻驚駭注視下迎上了劈落的巨斧。
鋒銳猙獰的巨斧砍在修長手掌上。
二者竟然僵持了。
千嫻死死盯著二者交錯間,她赫然發(fā)現(xiàn),戚望的掌心似乎縈繞著無數(shù)絲線,仔細一看,好像是一個陣紋。
下一刻,戚望掌心光芒猛地大放。
體型龐大的怪人倒飛出門,砸落地上。
戚望掌心合攏。
四周地動山搖,如地龍翻身,房屋崩塌,泥土龜裂,像是末日來臨。
周遭地面出現(xiàn)一條條延伸數(shù)十里的金色線路,磅礴力量如蘇醒的巨龍。
這竟是一座陣法!
噩夢怪物厲聲尖叫,手上刀刃狠狠插進戚望的胸膛。
二者交觸,刀刃卻如沸水臨雪,剎那消失。
戚望輕吐一字:“破!”
搖晃天地瞬間破碎,一切恢復正常寧靜。
千嫻猛地回頭一看,看見一條狹長漆黑的縫隙,正是二人走過的山洞!
他們現(xiàn)在,依舊還在出洞口!
“幻境……”
千嫻懵了。
又是一個幻境?
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在二人的不遠處,漂浮在空中的噩夢怪物身邊站著個枯瘦簡陋的實體,揮舞著破舊的鐮刀,桀桀怪笑。
那個草人模樣的怪物,瘦長的腿支撐著鋪開的身子,恐怖駭人,它的眼睛就像深夜中的黑鴉一樣,血紅可怕。
戚望手托一個繁雜玄奧的立體陣法,他終于第一次看向那個草人怪物。
他上次來的時候,可沒有這玩意。
此地陣法仍在。
夢魘依舊被鎮(zhèn)壓,眼前的它只是一縷散溢的力量投影,所以它的攻勢虛無,傷不了戚望絲毫,但那草人怪物卻是實實在在的本體。
夢魘的身形往后倒退,聲音依舊輕柔:“很快,很快,我就能脫困了,我希望到時候,能品嘗到你的恐懼,我想那會是我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草人怪物怪笑著化成無數(shù)尖叫的黑鴉,撲騰著飛走。
千嫻心有余悸,急忙問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戚望低頭凝視著手上的陣法,細看之下,上面已經(jīng)有很多肉眼可見的裂縫,搖搖欲墜,他回答道:“遠古遺留的恐懼?!?br/> 戚望喃喃:“它不該這么強的,八年封印歲月,會將它力量磨滅殆盡,我此行,本欲是束縛它作你師傅的。”
千嫻呆呆的望著戚望。
他嘴里要給她找的師傅,竟然就是這個鬼東西?
戚望嘆道:“它擅長潛入夢境,主宰一切,可如今我們不曾入夢,它亦可施展幻境,這八年時間竟令它愈發(fā)強大,我們從進入山洞的一刻起,就已經(jīng)深陷它掌控了?!?br/> 從二人所站的位置,能夠遙遙看到下方盆地里的一個小村莊,如今正是凌晨,村子里只有幾盞燈火。
戚望久立不動。
片刻后,他還是選擇往山下村莊走去。
千嫻緊隨其后。
一路之上,短短十幾里地,千嫻卻看到了遍地尸骸,許多已經(jīng)化成了白骨,也有一些風吹雨打后形成的干尸,他們那枯瘦臉龐上全是難以言狀的驚駭之色。
慘不忍睹!
所有進入魔村的人,全部死在了這條進村的小路上。
走出偏僻的森林,千嫻便覺察不對,和之前林中的荒涼死寂相比,前方小村里,似乎生機勃勃,寧靜安詳,不受鬼怪侵襲。
戚望停步,看向天穹。
千嫻也是下意識抬頭,什么都沒有啊。
然而下一瞬,千嫻便陡然瞪大眼眸,她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一個巨大無比的虛幻大鐘,囊括扣在了整個小村頭頂,萬法不侵,百鬼不入,形成了和慘涼孤寂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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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中間有一條橫穿整個鎮(zhèn)的青石板中路,天空方才露白,便能見到有一個瘦小少年雙手提著水桶,吃力的挪步在路上,時不時停下來歇會,用力的甩甩手后繼續(xù)往前走,過了一會,他的視線內終于出現(xiàn)了那一座被竹籬笆圍住的小木屋,少年吸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的提著水桶一鼓作氣的走到了院子里,隨后打開院內的水缸,將水倒入。
“嘎吱……”
木門應聲而開,一個拄著拐杖的男子緩步而出,手上的拐杖輕點地面探索,聲音醇厚:“回來了?”
少年放下水桶,小跑過去攙扶著男子到院子的石桌旁坐下,笑道:“李師傅,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br/> 男子眼睛上蒙著罩布,一雙耳朵微微聳動,顯然早已習慣了用耳去看世界,少年曾聽男子偶爾說起過,他并不是天生便瞎,他也曾見過五彩繽紛,精彩至極的世界,只不過后來因何而瞎,男子從未提過。
男子將手上的拐杖放在邊上,雙手交疊,笑道:“年紀大了就睡不著了,起的便早了些?!?br/> 少年笑了笑,而后跑回屋里,掀開灶頭的鍋蓋,里面的熱粥并不多,他回頭瞅了瞅一旁的米袋,里面的米也已經(jīng)快見底了,少年想了想,將鍋里的熱粥分為均勻的四碗,然后拿出一碗,再分成三份,這樣一來,最后的三碗便少的可憐了,幾乎只堪堪到碗的一半。
滿的三碗便是李師傅一天的三餐了,而剩下的三碗,便是他自己的三餐了。
少年挺開心的,年輕人不怕餓。
少年捧起一多一少二碗粥往門口走去放在桌子上:“李師傅,趁熱吃吧?!?br/> 男子笑著點了點頭,二人邊吃邊聊,無非都是村子里的小事家常,少年即使喝的很慢,但稀薄的熱粥再怎么小口抿也已經(jīng)見了底,為了不讓男子起疑,少年對著空碗時不時還虛飲二口,作出吞咽的聲音,男子似乎并沒懷疑,過了一會,少年拿起男子的碗進了屋子,洗完碗后走了出來,和男子一起坐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