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嘯!
竭斯底里的狂嘯,在營地上空盤恒。
封建制度下的軍隊,營地規(guī)矩森。莫說高聲叫喊,就是交頭接耳,亦會有殺身之禍。
軍營肅殺,所謂軍規(guī),就有一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
日常兵卒們,提心吊膽,謹小慎微。積年累月之下,精神上的壓抑,可想而知。
而且,傳統軍隊,非常黑暗。
將官肆意,驅使麾下兵卒;老兵結伙,欺壓新兵;軍中各方,拉幫結派,山頭林立。
矛盾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積壓下來,都靠軍紀彈壓。
尤其是,大戰(zhàn)慘烈,人人生死未卜,不知什么時候,這條命就沒了。
這時候的精神,簡直處在崩潰邊緣。
八千兵甲,其中大多都是,一些沒見過血,沒見過殺戮的老實莊稼漢。
他們都是,被強行拉來的壯丁,赤果果的新卒。本身心理素質上,就不能與老卒們,相提并論。
這一種種陰郁,極富感染,一朝暴發(fā),大有石破天驚之勢。
一些睡意正濃的兵卒,在連綿長嘯中驚醒。下意識的,攥住身旁兵器。
“嗷?。 ?br/> “嗷?。 ?br/> 這一日鏖戰(zhàn),太過慘烈。
驅趕百姓流民,攻城掠地。這些驅趕的兵卒,亦需要一顆大心臟,去承受眼前,一覽無余的殺戮景象。
莫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百姓流民的凄慘,未嘗不是他們在推手。
這,亦何嘗不是,是一種壓力!
若非心性冷酷,見慣廝殺血腥,毫無禮義道德之輩。
這一種,來自愧疚的壓力,就能壓得所有人,心神瀕臨崩潰。
碰!碰!
一座座大帳,傾斜倒落。
“?。““。?!”
兵卒們心中,那一頭血腥野獸,驀然掙開枷鎖。
似如群狼長嘯,撕咬血肉淋漓!
這一種感染,須臾之間,遍布在成千、上萬之眾。
從三、五人廝殺,再到七、八人,十數、百數,不斷擴散。
這種癲狂一般的感染,令人驚懼。
群魔亂舞,顛倒瘋狂!
只是看上一眼,就有一種驚懼可怖!
“走!”
“一場營嘯,夠讓他們喝一壺的了!”
荀少彧果斷抽身,再不走,一會兒想走,都走不得了。
這洶洶亂象,就是兵圣兵仙在世,孫子武子重生,亦無法彈壓下去。
不等到兵卒們,精疲力盡,這一場營嘯,是不會停下來的。
“我就是在賭……我就賭他們,白日之時,被殺怕了,精神壓迫到底線……”
“我賭贏了!”
壓迫到底線的精神,荀少彧再度推了一把,終于引動了,這一場‘大崩潰’。
不過,這亦是刀尖上跳舞!
一旦被發(fā)現,數千兵卒,數萬流民匯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數十名死士,死寂眸子望著亂象,閃過一縷詫然。
荀少彧也不多言,運上輕身功夫,身形似鵬鳥一般,猶如滑翔一般,眨眼間,就隱匿在人群當中。
死士們漠然,跟在荀少彧身后。
恍然沒有感情的他們,幾乎就是一件件人形兵器。
行事之間,百無忌諱,生冷的可怕!
…………
喧囂聲,喊殺聲,
中軍大帳,
陳初九臉色,愈發(fā)難看。
心神觸動,莫名危機,徐徐臨近,如芒在背。
甲兵之中,亦一股難言的躁動,正在漸漸浮動。
“這是……”他干澀著,道:“營嘯?”
陳初九臉色,幾經變換。
他剛要轉身,一柄長幡,倏然橫在,陳初九面前。
陳初九一把攥住布幡,寒聲道:“什么意思?”
懷山悠悠,道:“你要干什么去?”
陳初九眸光中,似如寒星點點:“營嘯一起,老子幾年的心血,都隨著付諸東流。”
“我要阻止……阻止他……”
懷山先生臉上僵硬,道:“大軍營嘯,踩踏、死傷,不可避免!”
“就是兵家,名將宿老,在大軍營嘯之時,亦不敢隨意干涉,只能放任自流……”
“你?憑什么,去攔著上萬之眾,沸騰諸軍?”
這話說的著實不客氣,似一口口刀子般,一刀刀的捅入他的心口。
陳初九臉色,愈發(fā)蒼白,身軀微微一晃,搖搖欲墜。
這兩三日的光景,陳初九臭棋頻頻。
可謂是把兩三年,辛辛苦苦,積攢而來的民心民意,給消耗的一干二凈。
若非,陳初九身邊一直,跟著一支,為數不少的精銳甲士。
且手段高明,連拉帶打之間,高壓掌握了軍政要權,勉強維持住一個平衡。
不然,大軍都有嘩變的可能!
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那怎么辦,怎么辦?”
大先生不緊不忙,站起身來,淡漠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