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驢有理,食驢亦有理。
劉老先生講話雖然有些掉書袋,其中的道理也是鏗鏘有力,讓人無從反駁。
這人的做派,其身份大致是個文士了.
至于這文士的斤兩幾何,目前卻是無從猜度了。
“來來,身行勝于言教,老朽就先下手了?!眲⒗项^摩拳擦掌,這是要上演庖丁解驢的戲碼了。
哈哈,只是,劉老頭渾身赤條條的,只剩下個兜襠布遮羞,不覺得漏風(fēng)么?
嗯,老先生果然很接地氣。
眼見他手持一把短刃,圍著那頭驢來回兜了幾個圈子,卻是始終裹足不前,遲遲不肯下手。
最后猶豫半晌,還是無奈慨然長嘆,“無從下手,徒之奈何?”
呵呵,劉老頭還是敗下陣來。
李二錘便朝著李不惑努努嘴,李不惑也就心領(lǐng)神會,趕緊上前解圍。
“先生暫歇,此等腌臜之事自然由小的來做?!?br/> 劉老先生也就借坡卸驢,啊不,借故離開驢才對,臨了了還沒忘記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啊,此等殺生之事,老朽自是不忍?!?br/> 好吧,知道你下不去手,還裝。
“唉,老朽還真是下不去手?!辈恍芯褪遣恍?,老劉也沒藏著掖著,倒也光棍。
李二錘不禁暗自點頭,心中自然對他高看了一眼。
老先生甚是可愛,不忤逆本心,不瞻前顧后,不文過飾非,其做派自然當(dāng)?shù)闷稹靶郧椤倍帧?br/> “哈哈,老朽頭一遭干這殺生的活,就以失敗告終,慚愧,真是慚愧啊?!?br/> 老劉自嘲地搖搖頭,向著李不惑拱拱手,“如此有勞小郎君,老朽就泰然受之了?!?br/> 這個時候,老劉也就順勢坐下來,整理自己的一些隨身之物,那些浸了水的物品自然需要晾曬一下的。
老先生倒也灑脫,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不避人,想來隨身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一個人就敢在呂梁山里晃蕩,自然是有些依仗,老先生倒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老朽還有一個書童,亦落了水,想來已是命喪黃泉,唉…”說起這些,老先生就有些黯然,“天災(zāi)可畏,生靈涂炭啊?!?br/> “天災(zāi)不可畏,人禍才可畏?!?br/> 讀書人有些悲天憫人倒也正常,李二錘在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嘴巴自然也沒閑著,也就隨口嘟囔了一句。
“咦?”老先生一愣,這小子口氣不小,這是話中有話啊。
聊天嘛,李二錘也就是隨口這么一說,自然也就沒太在意他的反應(yīng)。
“何謂人禍?”老先生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嚴肅地盯著李二錘。
“啊,這個?”李二錘被他盯得有些發(fā)毛,我剛才說啥了,老先生何故如此嚴肅。
這個時候,老劉早就沒了先前的戲謔姿態(tài),一臉嚴整,目光如炬。
“何謂人禍,說來聽聽?”老夫倒是要聽聽你小子有何見地。
如今,我大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yè)。
大宋官家更是御駕親征幽云,收復(fù)燕云故土亦是指日可待,何來人禍?
“啊,小子也就那么一說,自然是不敢妄議大政的?!崩疃N心里想著,老子也就這么一說,沒想到被踩了小辮子,你要真想理論,老子倒是要針砭一下了。
“敢問先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也不是?”
“敢問先生,八百里呂梁歸不歸大宋管?為何盜匪橫行,人心惶惶?”
“敢問先生,水災(zāi)過后,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官府何在?”
“敢問先生,一路走來,可看到生靈涂炭,可看到一兵一卒?”
“我沐家寨一千余口人,嗷嗷待哺,以樹皮果腹十余天,都說皇恩浩蕩,雷霆雨露俱是皇恩,迢迢呂梁為何不見皇恩,春風(fēng)不度呂梁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