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雙胞胎而言，楚千凰能跟著沈氏學(xué)習(xí)料理中饋，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讓她們羨慕的是連楚千塵也能跟著一起學(xué)。
嫡母待二姐姐果然不一般。姐妹倆艷羨地想著。
沈氏自是目光如炬，看出了她們的向往，又道：“舞姐兒，螢姐兒，你們年紀還小，現(xiàn)在就好好跟著閨學(xué)的先生們學(xué)，等后年，我再教你們?！?br/>
雙胞胎的眼睛更亮了，歡喜地應(yīng)下了，手牽手，開開心心的走了。
“凰姐兒，塵姐兒，你們倆跟我去驚鴻廳吧。”沈氏帶著楚千塵和楚千凰往著侯府東北方去了。
驚鴻廳就是平日里沈氏見那些管事嬤嬤、處理中饋的地方。
三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只見沿途不時有侯府的下人們屈膝行禮，全都不敢直視沈氏。
從她們噤若寒蟬的態(tài)度，可見她們怕是已經(jīng)聽說了楚令霄沖去榮福堂質(zhì)問沈氏的事。
半盞茶后，驚鴻廳就出現(xiàn)在了前方，楚千凰一邊揉著帕子，一邊忍不住道：“娘，我聽說這兩天祖母又在周邊城鎮(zhèn)請了不少大夫給父親看了，都說父親的腿怕是要……”
楚千凰自是不知道楚千塵給楚令霄下了“魘三夜”的事，她是單純地擔(dān)憂父親的腿傷，想委婉地告訴沈氏，父親不是故意沖著她發(fā)脾氣的。
她只想著雙親能重歸于好。
沈氏不為所動，淡淡道：“你父親的傷都是他自作自受。”
見沈氏還在氣頭上且一副不愿多言的樣子，楚千凰抿了抿唇，就沒繼續(xù)再說。
她也沒機會再說了，正好也有幾個管事嬤嬤往這邊來了，紛紛給沈氏她們行了禮，眾人簇擁著沈氏進了驚鴻廳。
這一待，就是足足的一上午，楚千塵跟著沈氏科理了一上午的家務(wù)，只覺得頭暈?zāi)X漲。
她兩世為人，學(xué)過的東西不少，就是沒學(xué)過主持中饋，這些個柴米油鹽的事，聽得她都頭痛了。
相比較楚千凰的全神貫注，楚千塵就顯得小動作連連，一會兒忍著打哈欠的沖動，一會兒喝茶提神。
沈氏自是注意到了，心里覺得有趣又好笑：這丫頭平日里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什么也難不倒她似的，沒想到她這么不耐煩管家。
這要是別的東西，沈氏也就不勉強楚千塵學(xué)了，畢竟人各有所長，總不能指望楚千塵什么都會，可是這中饋上的事卻是不得不學(xué)的，將來楚千塵總要嫁人吧。
她說了不為妾，為人妻者勢必要管家的。
反正沈氏也沒指望一口就把楚千塵與楚千凰喂成一個大胖子，她打算先讓她們就這么看著、聽上幾天，之后她再慢慢告訴她們?yōu)槭裁匆@么做。
管事嬤嬤們一個接著一個地稟著事，井然有序，最后稟事的是針線房的管事趙嬤嬤。
“大夫人，之前定例的夏衫都做好了，已經(jīng)送到各房了?！?br/>
“還有，江南那邊剛采買的料子昨晚到了，您可要看看？”
趙嬤嬤說得是“看看”，其實是在問沈氏要不要先挑挑。
“拿上來給大姑娘、二姑娘先看看。”沈氏笑著應(yīng)下，跟著又轉(zhuǎn)頭對楚千塵與楚千凰說道，“這料子是從江南的玉織坊采買的，是今春最時新的料子?！?br/>
中原如今一分為二，齊昊兩國北南并治。江南隸屬于南昊，也是先帝登基后，兩國停戰(zhàn)，才逐步恢復(fù)貿(mào)易往來，這江南的料子才得以運到京城來。
趙嬤嬤也猜到沈氏會想先看，早就讓人提前候著了，于是立刻就有幾個針線房的丫鬟婆子把那些江南玉織房的料子給抱了進來。
幾十卷料子放在幾張大案上，瞧著連這屋子似乎都亮了三分。
這女人又有哪個不喜歡新料子的，連在場的嬤嬤們都忍不住往那些料子上瞟。
趙嬤嬤在一旁笑道：“大夫人，這批料子圖案精致，還有好幾個顏色全都是新的，與我們大齊的料子真是大不相同，這玉織坊果然名不虛傳。”
沈氏先大致看了看，頷首道：“這些料子確實不錯，顏色鮮艷，質(zhì)地輕薄，正適合給姑娘們做夏衫穿，讓各房的姑娘們都挑一匹吧?！?br/>
楚千塵隨意地掃了一眼，就聽楚千凰笑道：“二妹妹，你喜歡絳紫色，我看那匹絳紫色不錯，正好搭配你那條藕色的百褶裙?！?br/>
一個丫鬟聞言，趕緊把那匹絳紫色的料子抱到了兩位姑娘跟前。
楚千凰扯了料子一角，想往楚千塵身上比，可是她的手指才剛沾上料子，卻被沈氏攔下了，“凰姐兒，你二妹妹喜歡的是紅色?！?br/>
沈氏指著正前方那匹朱紅色料子道：“這匹朱紅好，朱紅比大紅活潑，正適合塵姐兒?！?br/>
沈氏讓丫鬟把那匹朱紅色料子拿來，放在楚千塵身前比了又比，興致勃勃地吩咐道：“趙嬤嬤，這匹料子我看就做褙子好了，鑲邊做藕色，也能配二姑娘那條藕色長裙。”
“劉大栓家的，等這一季的首飾打好了，先送來我瞧瞧，我給二姑娘先挑兩樣?！?br/>
趙嬤嬤和劉大栓家的自是唯唯應(yīng)諾，心下既驚訝又感慨：二姑娘果然討大夫人喜歡，就算是姜姨娘上躥下跳地鬧騰，也影響到不到分毫。
“……”楚千塵一動不動地由著沈氏拉著料子的一角在她身上比劃著。
她怔怔地看著沈氏，一時恍然。
她年少時，最喜歡的確實是紅色。
只不過因為姜姨娘不喜她穿紅色，說會沖撞了楚千凰。
所以，她從未穿過紅色的衣裳，也沒告訴過任何人她喜歡紅色。
嫡母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千塵的心情有些復(fù)雜：時隔多年，若非重生，她其實早就快忘了她前世曾經(jīng)對紅色的喜愛。
但是，當(dāng)有人親手把紅衣捧到她跟前時，她的心不由就變得柔軟了起來。
原來也還是有人知道她的喜好，原來也還是在意她的喜好。
沈氏的笑容越發(fā)柔和慈祥。她之所以知道楚千塵喜歡紅色，還是從楚云沐的話里猜到的。
楚云沐的屋子里放著一對穿紅衣的摩喝樂，一個女娃娃，一個男娃娃。
楚云沐曾炫耀地告訴她，這是楚千塵在莊子里時送他的，就代表他們倆，不過他一點也不喜歡紅衣，只是勉強遷就一下楚千塵。
“……”楚千凰望著沈氏與楚千塵言笑晏晏的樣子，眸色漸深。
她也喜歡那匹朱紅色的料子。
她是嫡長女，是這侯府里身份最尊貴的姑娘，同輩的妹妹們從來沒有人和她爭，大家都默認紅色是屬于她的，無論是衣料、首飾，還有擺設(shè)等等。
楚千凰微微啟唇，但終究沒說，抿緊櫻唇。
然而，無論她掩飾得再好，終究年紀小，形容間也難免露出了一絲不快。
沈氏本想轉(zhuǎn)頭征詢一下楚千凰的意見，看看在衣裳的襕邊上繡什么好，恰好發(fā)現(xiàn)了她神色間的異狀。
沈氏在心里嘆氣：凰姐兒這經(jīng)書還是抄少了。
從明天起，就讓她抄《心經(jīng)》吧。
楚千凰對上沈氏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她正要說什么，就聽沈氏又道：“凰姐兒，你也挑一匹吧。”
楚千凰：“……”
待楚千凰也挑了料子后，沈氏就帶著楚千塵與楚千凰離開了驚鴻廳，管事嬤嬤們恭送她們離開。
待她們走遠，廳內(nèi)就騷動了起來。
管事嬤嬤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話，有人感慨大夫人對二姑娘好得簡直連大姑娘都要讓一邊??；有人說二姑娘得了大夫人青眼，以后必能有個好前程；也有人精明地看出來大夫人這是要教二姑娘料理中饋呢。
這些管事嬤嬤們都是精明人，從沈氏的態(tài)度就知道該怎么對待楚千塵了。
在他們眼里，姜姨娘再得寵，就算侯爺怒發(fā)沖冠為紅顏，也影響不到沈氏的地位，侯夫人就是侯夫人，是有誥命的。
正室與妾室一個天一個地，根本就沒法比。
這些個紛紛擾擾，全然傳不到楚千塵耳里。
她去正院陪著沈氏、楚云沐用了午膳后，沈氏就把她打發(fā)了。
“塵姐兒，你以后每日陪我學(xué)半日中饋就行?！?br/>
學(xué)中饋也不急在三兩天，沈氏打算循序漸進地慢慢教，而且，她知道楚千塵在學(xué)醫(yī)，肯定有不少事要忙。
楚千塵就像是放出籠子的鳥似的，一溜煙地跑了。
她覺得學(xué)中饋真是比她學(xué)醫(yī)、學(xué)騎射、學(xué)兵法什么的都要麻煩多了！
她回了琬琰院后，換了身水藍色的衣裙，就出了門，又去了趟濟世堂。
她和沈菀母女約的是未時，時間還沒到，但是沈菀與顧之顏提前到了。
“七娘?！背m對著顧之顏招了招手。
顧之顏就乖乖地朝她走了過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然后左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裙裾，小臉上依舊是呆呆木木的。
不過，她臉上的疤痕已經(jīng)淡得快看不到了，那張小臉變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秀麗可愛，好似搪瓷娃娃似的。
此刻再想起小丫頭一個月前的樣子，濟世堂的伙計們唏噓不已，覺得小神醫(yī)簡直是神了。
楚千塵躬身細細地檢查了顧之顏的臉，滿意地微微頷首，對沈菀道：“夫人，令嬡的臉好了七七八八了，再用上一罐十全膏，傷疤就能完全消失了?！?br/>
“多謝小神醫(yī)?！鄙蜉疫B連道謝，欣喜若狂。
那之前，她只想著能讓女兒臉上的疤淡一些，將來能用脂粉遮掩就夠了，從來沒想過女兒的臉還能恢復(fù)如初。
沈菀眼眶微酸，幾乎要哭了出來。
她身旁的容嬤嬤和大丫鬟也知道主子為了縣主臉上的傷，有多發(fā)愁，甚至為此還和他們王爺生分了不少。直到最近，夫妻倆的關(guān)系才有了緩和。
沈菀正想吩咐容嬤嬤給診金，就聽楚千塵突地拋出一個問題：“夫人，令嬡的失神癥需不需要治？”
沈菀一驚，神色復(fù)雜地蹲下身，拉住了顧之顏的一只手，反問道：“她這癥可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