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身子大好,緣一卻沒急著離開犬山。
他素來聰慧，只消有經(jīng)驗(yàn)者稍加點(diǎn)撥，任何事都能做到完美。殺生丸雖然走了,但他處事的手腕老辣又高效，給緣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僅是顯露冰山一角，就讓緣一明白他差兄長遠(yuǎn)矣。
所以,現(xiàn)在還不是追隨兄長的時候。
“少爺真不走嗎？”冥加蹦跶在緣一肩膀上，“明明很想離開的樣子?！?br/>
緣一：“兄長能一人修行刀術(shù),我自然也能一人治理犬山?！?br/>
刀術(shù)修煉,他足以成為兄長的對手?？稍谥纬沁@塊,他如同初生的羔羊。兄長超越了他太多,他必須追趕。
冥加無法理解：“少爺為什么突然想治城了？”
以前，少爺還嫌治城是個麻煩,只想甩掉包袱呢！
“我只是不想被兄長甩得太遠(yuǎn)。”緣一平靜道，“要是頭腦跟不上兄長，我會成為他的拖累?！?br/>
“少爺這么強(qiáng)，怎么可能會是拖累呢！”冥加一聽自家孩子貶低自己,頓時來氣。
“單憑一把刀,少爺就能擊敗很多大妖！我冥加活了幾百年絕不會看錯,少爺一旦成年，比起大妖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七百年后的世界沒有妖怪。
至少,他呆的那兩天沒聞到妖怪的氣息。
“誒？”
知道冥加不懂，緣一垂眸道：“武力不會長久，共存才是正道。如果我只是個擁有強(qiáng)大實(shí)力的武士,那我不會是兄長的助力,只會是他的威脅?！?br/>
威脅？
冥加一臉懵逼。
倒不是他貶低自家少爺,可殺生丸的強(qiáng)悍有目共睹,少爺想成為殺生丸的威脅，這早了幾百年吧？
“兄長信任我，會把后背交給我?！?br/>
“可若是我沒有足夠的頭腦，或許只要雜碎的挑撥與陷害，就會把刀捅進(jìn)兄長的后背?！本壱坏?，“不是不可能，妖怪的世界總有很多事物超出我的預(yù)料?！?br/>
冥加聽得失了神。
也是，萬事沒絕對。他曾以為斗牙王能活幾千歲，要敗也只會敗在自己的長子刀下，然而，斗牙還沒千歲就戰(zhàn)死了……
“萬一真有控制人心的東西存在呢？”緣一取過書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冥加爺爺，要是幾百年后我和兄長只剩下刀術(shù)可以交流，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br/>
頭腦與武力缺一不可，起碼現(xiàn)在的他只是兄長的弱點(diǎn)。
“我會留在犬山訓(xùn)練自己，直到我足夠成熟?！本壱蝗缡堑?。
倘若犬山真不適合養(yǎng)他，兄長不會放任他留在這里。大妖每次來了就走，只能說明他在拿他練刀的同時，也在觀察他的成長。
而這次兄長指點(diǎn)了他，還告訴他：【不要被人類支使?！?br/>
換言之，兄長想讓他透過治理犬山、平衡上下關(guān)系、體驗(yàn)多重人性，進(jìn)而看透一些事物。
那才是兄長真正的目的。
“要跟上兄長很累啊……”緣一感慨。
冥加不吱聲，有句話他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不行，不講不舒服！
就算他會被兩位少爺聯(lián)手毆打，他也要用最響亮的聲音在心頭吼出：老爺！你太慘了，這倆兒子除了狗性，在人性方面沒一個像你啊！都隨娘了！
“冥加爺爺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
“不！少爺，我什么都沒想！”瘋狂逃走，眨眼不見蚤影。
緣一：……
之后，緣一安穩(wěn)地在犬山常住，開始專心致志搞基建。
若說無慘是史無前例的屑老板，那么緣一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狗老板。在緣一當(dāng)城主的期間，饒是銅板和食物給得足，可活多人也累。
外圍的山種起了果蔬，新挖的池子養(yǎng)了鰻魚。他廢掉了不可食肉的陳腐規(guī)矩，犬山開始飼養(yǎng)雞鴨、圈養(yǎng)牛羊和野豬。
大片稻田翻起金浪，盛滿精米的袋子堆滿倉庫。等豐收日再次到來，犬山的酒香和肉香第一次漫過了紫藤花的香味。
舊年過后，新年再來。
緣一又穿上了狩衣，戴著稻荷神的面具，握著祭祀用的杖躍上祭禮的竹板，被武士擔(dān)著繞城，而他再次跳起了神楽舞。
不同于往昔的是，犬山的長街上多了不少神道方的神官與巫女，他們安靜地注視著緣一的祈祝舞，最終臣服于日之呼吸連綿的天照之力下。
“他是神之子?！?br/>
“他是天照的化身?！?br/>
神道一方終是向犬山敞開了大道，一路暢通無阻。
當(dāng)十六夜的居室供奉起天照神像時，緣一將日之呼吸十三型拆分成三十九式連貫的祈祝舞動作，贈予了神宮。
巫女香取圓：“大人，請為這支舞命名吧。”
緣一：“我嗎？”
神官八坂燭：“再沒有比您更合適的起名者了?！?br/>
冥加和緣一幾乎是同時看向了小牛，沉默不語。
直過了許久，緣一回憶起在炭吉一家門口舞過的十三式，以及炭吉大聲對他說的話：【緣一先生，我一定會把日之呼吸傳承下去，連同你的意志一起！】
他回答他：【好。】
一諾千金。
炭吉將他的日之呼吸拆解成了舞蹈。數(shù)年后，他曾回到那座山想看看炭吉一家，誰知同附近的村民一道看了這支祈祝舞。
它被炭吉命名為“火之神神樂”。
緣一回神，答復(fù)道：“就叫‘火之神神樂’吧?！?br/>
“是！”
等神官與巫女退下后，冥加恍然：“少爺，你起名開竅了？不對，不是這個——少爺，你真要把日之呼吸交給人類嗎？你、你就沒給自己留一手嗎？萬一他們拿刀術(shù)針對你呢？”
越想越擔(dān)心，冥加急得跳腳。
沒辦法，他只是小妖怪，連大一些的麻雀也能對他造成死亡威脅。要是不依附大妖，冥加也茍不住太久。
往往，擅長茍命的小妖怪總有一兩個壓箱底的逃命技能，那是他們說什么也不會教出去的本事，除非是親子。
像緣一這般直接把殺招教給別人的強(qiáng)者行為，冥加是一輩子也無法理解！
緣一笑道：“我之一生，不會止步于日之呼吸?！庇盅a(bǔ)充道，“況且，會日之呼吸的人越多越好?！?br/>
他從不畏懼被人超越，他畏懼的是再無人能超越他。
畢竟，鬼王無慘還沒死，而他不敢夸?？谡f自己會永生。咒術(shù)師、死神、虛……哪一樣是好相與的東西？
連兄長也蟄伏起來耐心練刀，多半是明白必有一戰(zhàn)吧？
故而，事情得一件件做。先從無慘開始比較沒難度，要是人人都會跳日之呼吸的祈祝舞，無慘還敢狩獵人類嗎？
他對前景抱有很大的期望。
只是緣一萬萬沒有想到，即使他把日之呼吸十三型拆解了，對于常人而言這祈祝舞的難度也上了天。
供奉天照神的神宮很著急，他們迫切地需要一位會跳火之神的神侍，無奈之下只好求到緣一這里。
“天照神一定會給您指示，告訴我們該去哪里尋找神侍?！?br/>
緣一：……
他還是想到了炭吉一家?？稍阽爞}時代，炭吉的曾祖都沒出生吧？
但他還是回復(fù)了：“如果遇到砍柴人，對方姓‘灶門’的話，就是他了?！?br/>
炭吉姓“灶門”，靠砍柴維持生計(jì)。他曾在月夜下救過被鬼襲擊的炭吉一家，此后，炭吉延續(xù)了他的日之呼吸。
因果層層，他早分不清了?，F(xiàn)今，他是在澤被炭吉一家的祖先嗎？
“灶門？”神官恭敬退下，“我們明白了?！?br/>
也不知神道一方找到灶門家要多久，緣一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
在犬神像即將落成之前，他會借“神社新開”的便利邀請五條家和產(chǎn)屋敷當(dāng)主觀禮，以便做個嘗試。
產(chǎn)屋敷一族受了詛咒，鬼王不除，他們的族人將持續(xù)早死。
五條家恰好是咒術(shù)師，且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精英人物?？v使不能祓除產(chǎn)屋敷的詛咒，至少能壓制一段時間吧？